冷玉往外瞧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執書說道,“明日問難,每人備至少一個問題,辨不過三句者,不通。”柳雁早就聽聞大班有問難這一課,不解故問、疑惑故問等等,只是眾人皆以問倒先生為榮,也算是一種窺見學識進亦或退的法子。想到能跟先生舌戰一場,她已覺歡喜。“怎會有個小姑娘在此?”聲音渾厚,抬頭看去,正是那中年男子所說。一時滿堂寂靜,猜到他就是那新來的學監,否則怎會這樣多舌。冷玉說道,“稟包學監,我們素來以學識分人,十歲已有雙十年華的天分,自然可以出現在這。”薛院士在旁笑道,“冷先生所言甚是。”包天同語調沉沉,“可也未免太過離譜了。及笄後的姑娘本就該尋人家嫁了,還在外面走動,對姑娘名譽損害極大。如今還讓個黃毛丫頭一同聽講,豈非是要讓她覺得十七八歲的人就該唸書,不該嫁人生子?”柳雁只覺這人好多事,她如何了怎樣了關他什麼事。冷玉說道,“常言有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包學監竟要代人父母管個初次見面的小姑娘婚事來,未免太不妥當。”柳雁認真點頭,就是,她爹孃都不曾說,被這肉包子說可真不舒服。包天同目光灼灼,盯了冷玉好一會,才道,“此事我會記在冊中,遞交聖上。”“其實大可不必呀,皇伯伯是知道這事的。”柳雁站起身字正腔圓道,“中秋我隨爹爹進宮赴宴,皇太后和皇伯伯還誇讚我天資聰穎,叫我好好唸書來著,所以學監大人不必浪費筆墨了。只是皇太后曾說盼著女班能出幾個能獨當一面的女官,可照學監的話,看來女班還是不要的好。這裡的都是壞姐姐,跟不得,又哪裡能出女官嘛,皇太后是看走眼了。”見她說得一本正經,嚇唬人還一臉純良,看得薛院士差點沒忍住笑,偏頭乾咳一聲,說道,“放肆,怎能這樣頂撞學監,快快坐下。”包天同未跟柳雁打過交道,還以為這孩子真要跟太后說那些話,臉色略顯難看,“本學監何時說過女班不要得好,休要胡說。”柳雁可沒說胡話,太后和聖上確實有誇獎她,還賜了金如意,囑她好好唸書。她就算再怎麼胡來,也不會說這種會掉腦袋的謊話。見包學監立刻服軟,眉眼當即笑如彎月,“原來是學生想錯了,再不會胡說了。”薛院士終於又尋得柳雁一個長處——撒謊收放自如。包學監絕非是笨人,只是對個小姑娘並無防範心,不願多惹麻煩,便巡視下個院子,沒有再多留。等他走了,冷玉才道,“其餘人休息,柳雁,你抄一遍《心經》。”別說柳雁,就連其他姑娘也沒想到她竟受了罰,紛紛問道,“先生,這是何解?”冷玉淡聲道,“自大。”柳雁不服氣,“學生如何自大了?”“你這些話若換做其他人來說,包學監可會信?自然不會。你倚仗的是你的年紀,他是覺得你是小姑娘,定不會有那種陰險心思,所以才沒多想,讓你僥倖過關。”柳雁駁道,“我確實是個小姑娘,那為何不利用自身優勢同肉包子學監理論周旋?等我長大長高了,想用這法子也沒用了。若我在山道上遇到山賊,我難道要跟個大人那樣同他們較量?而不是利用我是小姑娘的身份,讓他們放鬆警惕再尋機會逃走?”冷玉這才看她,這道理是沒錯,“包學監可是過路人?”“不……是。”“對,包學監往後都要留在這裡,甚至會常見。他一日不知你秉性,難道一個月、半年都不知?你是要一直裝傻麼?”柳雁語塞,她完全沒想到這點。冷玉又說道,“《心經》抄三遍。”柳雁已如打蔫茄子,“喔……”屢屢敗陣,柳雁盼著從冷先生那裡掰回一局,雖然暫時來說好像不大可能。在這裡,果真跟小班不同。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有心火在灼灼燒著,怎麼潑冷水都滅不了。等冷玉走了,阿這笑道,“我幫你抄一遍吧。”柳雁搖頭,三遍就三遍,權當練字。片刻她倒想起件事來,狐疑道,“剛才薛院士陪著肉包子學監進來,還沒說這人是誰,先生就先稱呼他學監了?他們兩人認識麼?”宋晴在旁笑笑,“約莫是見到薛主洞在一旁,猜到他是新學監罷了。更何況若真認識,哪裡會招呼也沒打。”“不對呀,先生不讓我頂撞肉包子學監,可先生都頂撞說了什麼媒妁之言來著。”柳雁惱了,“先生不鎮定,她才該抄三遍《心經》!”話落,旁人皆是捧腹笑倒。唯剩柳雁心有疑惑,當真奇怪呀。傍晚放堂回去,果真哥哥和齊褚陽都在說新學監的事。柳雁聽後哼聲,“就是個方臉肉包子。”柳長安好奇道,“妹妹怎麼字字嫌惡?”齊褚陽笑道,“定是包學監開罪了你。”“嗯。他說女子不該唸書做官,日後要嫁不出去的,還當面指了我,說我這小姑娘不應在這,否則以後要變沒聲譽的壞姑娘。”柳雁跺腳,“方臉肉包子,多管閒事。”柳長安啞然失笑,“我妹妹這樣好,哪裡會找不到好人家。”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