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還是沒抬頭。柳定義繼續說道,“你褚陽哥哥的父親剛去世,爹要代好友照顧好他,否則對不起你齊叔叔,這話可在理?”柳雁緊閉著嘴不說,不在理,根本不在理,因為她猜齊叔叔沒死呀。可恨為什麼昨晚要跟齊褚陽拉鉤約定,否則就能理直氣壯反駁了。“這次回來,只顧著照顧褚陽,忽視了你,是爹的錯。只是因此而口出惡語,實在不是個胸襟坦蕩之人,又怎麼能成大事,再不改這毛病,日後定遭人詬病。”李墨荷在後面瞧他,雁雁心高氣傲,最不喜別人點評她,更何況是在這種關頭上,這話只怕要越說越惹她惱了。果真,柳雁一聽父親竟還在責怪她,好似是她小心眼了,又更是委屈。眼淚啪嗒落下,“雁雁就是小氣,比不過齊褚陽那傢伙。”柳定義差點又惱了,“沒規矩,不許直呼別人的名字。”李墨荷忙上前把她攬入懷中,這一擁,柳雁就在她懷中哭開了,悽悽慘慘,轉眼變成淚人。柳定義在一旁束手無策,只好看向李墨荷。這家宅裡的事,比變幻莫測的戰場還更讓人頭疼。“雁雁不哭。”李墨荷輕撫她的背,又朝柳定義使眼色,這裡交給她罷,再待她非得哭得嗓子啞不可。柳定義這才放棄,走時又看了看放置在屋裡各處的珠子,熠熠如星辰,光刺進眼裡,看得心有愧疚。算起來,雁雁出生五年,他在家待的日子斷斷續續只有三年吧。他一個大人,跟個孩子計較什麼。柳雁聽見關門聲,這才忍了淚意收了哭音,強忍得肩頭一抖一抖。李墨荷拿帕子給她拭去臉頰上的淚,輕輕笑道,“哭成花貓了。”她低頭不語,十分難過,抓著她的袖子不放,這樣多少能安心些。李墨荷摸摸她的腦袋,等她完全平復,才道,“你爹爹是個大老粗,在軍營裡又都是男子,一時半會還改不過來,雁雁總不會要跟你爹計較這些吧?褚陽已無雙親,又沒親人,能倚靠的只有你爹爹,難道雁雁要趕他出去才歡喜麼?”“當然不是。”柳雁瞪大了眼,“我才不是那種壞人。”李墨荷笑笑,“是啊,雁雁當然不是。你想想,如果你爹把他領回家,卻不疼他,那帶回來做什麼,你齊叔叔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對吧?所以雁雁就大方些,讓你爹爹也疼他,你們是父女,是誰都沒法代替的。”柳雁眨了眨淚眼,“真的?爹爹不是不疼我了?”“嗯。”“可他老責怪我。”李墨荷失聲笑笑,“那雁雁想想你爹責怪你前,你都說過什麼話?而且聽來是有理的,只是嗓子大了些。這樣吧,下回他說話,你就將他的語氣減輕一半,就不會覺得他兇你了,仔細聽裡頭的道理就行。”柳雁歪了歪腦袋,“減輕一半呀……”李墨荷見她想通了,語調更是輕柔,“對。娘跟你爹提提,讓他也別總扯著嗓子跟你說話。”柳雁點點頭,越想越覺得自己應當是做錯了,因為爹爹每次生氣說的話都有道理……她撓撓頭,又揉揉鼻子,“可是他去學堂真的把雁雁的事忘了。”李墨荷笑道,“不要爹爹陪,明日娘陪你去,不帶你褚陽哥哥。”柳雁心裡飄然,這才高興起來,像小雞啄米點頭,“嗯嗯。”李墨荷領她去洗了臉,見她乏了哄她睡下,這才回房。離開前又將目光落在屋裡的珠子上,進來出去時柳定義的視線都在這些東西上面,也不知有什麼含義。真是……越想在柳家待下去,就越想知道他們的秘密,再不會太漠然對待。回到屋裡,柳定義負手站在窗前,這連帶的小院中,也在窗前栽種了芭蕉樹。李墨荷還記得那晚拜堂後,他卻突然離開,自己也是站在那,聽著芭蕉落雨聲,看著屋簷滴水,心覺悲涼的事。“二爺。”輕聲喚之,柳定義身體微頓,回身看去,那嬌俏人站在梅花落雪屏風旁,目光柔和,直直看來,恍惚片刻,又想起那已過世的人。李墨荷見他盯著自己的臉怔神,心頭像有毒箭刺過,驀地偏頭看向別處。這張臉使得她進了柳家門,可是她不願靠著這臉立足。她是李墨荷,也只是李墨荷。柳定義見她偏頭,也明白過來,丟擲話將這停滯的氣氛打破,“雁雁如何了?”李墨荷面色淡淡,“已經不鬧了,也明白了您的苦心,我哄她睡了。”柳定義點了點頭,“辛苦你了。”“這是妾身應做的。”語氣淡淡,柳定義也知道她心有芥蒂,尋話說道,“明日我帶她去學堂,你也一塊去吧,我們去郊外梅林走走。”李墨荷想著雁雁應當更喜歡如此,就答應了。聽著他的語氣如今正有耐心,抬頭看著他問道,“二爺……妾身有一事想問。”柳定義心中有愧,果真耐了性子,“你說。”“雁雁怎會那樣偏愛圓滾滾的珠子?還放得滿房都是。”柳定義遲疑片刻,見她目光炯炯,才道,“她很小就沒了母親,但天生聰慧,長大了些,聽不得別人說她沒孃親,我又總不續絃,她便問我她的孃親去了何處。方先生同她說,化作天上星辰護著她了。只是星月只在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