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定義微微思量,放下手裡的書,問道,“雁雁想學麼?”柳雁搖頭,“不想,祖母要不高興的。”柳定義笑了笑,“若爹爹說服了你祖母呢?”柳雁抿嘴笑看著父親,往李墨荷身後躲,探頭看他,一雙眼睛明亮有神,“那就要看爹爹能不能說服了,若說服得了……嗯,那也是爹爹要讓雁雁學的。”柳定義笑笑,真是個小機靈,明明想學,卻是兩頭都不想“開罪”,逍遙無比的置身事外,“什麼時候得空,就跟你褚陽哥哥一起學吧。”“後日,後日先生不授課的。”“後日爹爹沒空。”他稍有遲疑,才道,“要陪你娘回孃家。”柳雁想說自己也去,轉念一想不對,那是李家,不是安家,那可不是她的外祖父外祖母,乖巧應聲,“嗯,那等爹孃回來再說罷。”從爹孃屋裡回來時,她拉拉管嬤嬤的衣角,“嬤嬤,今年過年,外祖父他們還是不會來麼?”管嬤嬤面色為難,因安氏嫁入柳家後,柳二爺常外出領兵打仗,安氏經常獨守空房,顯得十分孤寂。等柳二爺功成名就了,安氏卻得病離世。安家心疼愛女,一怒之下,也不同柳家再往來。說起來兩家離得並不算太遠,從安家趕路過來,三日便可到。可這人心一遠,即便是左右鄰居,也是遠在天邊。柳定義曾攜禮道歉,安家卻不開大門。唯有柳長安和柳雁兄妹兩人前去,安家才會相見。這去外祖父家是高興,但知道他們恨自己的生父,柳雁心底卻還是難過的。外祖父外祖母哪日肯來了,就是兩家冰釋前嫌之日。她盼著有那麼一日,可卻好像很難。冬夜寂寥,手裡暖爐的點點炭火埋在灰裡,還在散著餘熱。柳雁吸了吸鼻子,抱著暖爐走在寒夜中,有點冷。&&&&&晨起冬雪鋪滿門前,家家戶戶起來將雪掃開。所幸清晨雪已停,不然掃之不盡。鄭素琴見瓦片上厚雪深積,可房屋依舊很堅實,不由恍惚想起老家的茅草屋。下雨和下雪是她最發愁的日子,雨落漏雨,雪落壓房,沒及時將雪掃開,雪便會將屋頂壓出洞來。冷……只有冷進心底的冷意。她拿著掃帚打了個冷噤,伸手將衣襟又扯緊,不願再想。隱隱覺得身後有人盯來,她轉身看去,便見個腦袋往樹後縮。她握緊掃帚,僵了嗓子大聲道,“誰在那裡?”樹後靜悄悄,沒一點聲音。她俯身團了個雪球,往那砸去,“誰?”“我……”聲音很低,但分明是個成年男子的。鄭素琴稍稍一頓,似心有感應,小心問道,“四爺?”樹後那腦袋又緩緩探出,眼睛並不呆滯,只是帶著七分天真,眸色像七八歲的孩童。等臉露出,卻是個大人的。柳定澤小心翼翼看她,“那個打我手的小姑娘在不在?”鄭素琴聽他說到女兒,猜他是上回被女兒嚇著了,語調更輕,“還在裡面睡覺。”柳定澤還是躲在那沒出來,“她什麼時候出來呀?”鄭素琴意外看他,“四爺是來找芳菲的?”“是啊。”柳定澤蹲在樹後,“我等她出來,你繼續掃吧。不過……她要睡到什麼時候呀?等會我娘要找人抓我回去了。我好不容易問了管家地方呢,能找到這的我是不是很厲害?”鄭素琴默然無語,這傻氣的模樣,跟六年前一樣。被一群人戲擁而來,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個長得俊秀的傻子罷了。她提著掃帚往裡走,說道,“四爺等等,我去叫她。”柳定澤歡喜點頭,“去吧去吧。”柳芳菲剛起身,拿房裡的冷水洗了臉,剛擦乾淨,就被母親帶到了外頭。本以為是要一同清掃積雪,誰想卻被領到大門右側的樹那,也不知做什麼。“四爺?奴家帶了芳菲來。”聽母親這麼一叫,柳芳菲的臉微僵,然後就見有人從樹後出來,蹲身看著自己,眼裡有些怯意,更多的是傻氣,看得她瞳孔急縮,恨不得現在就回去。柳定澤十分謹慎朝她靠近,想探手又不敢,輕聲問她,“你臉還疼麼?”不但是柳芳菲,連鄭素琴也愣住了,沒想到他竟還記得這件事。柳定澤從懷裡掏了好一會,才找出個藥瓶,放她手裡,笑著,“擦臉,可有用了。”柳芳菲愣了愣,眼裡驀地一溼,可一抬頭,卻看見他對自己笑,傻得不行,這回眼淚真的奪眶而出,將那藥瓶摔他身上,“我不要,你走,你走!”藥瓶是瓷的,又裝了滿滿一瓶藥,她砸的力道又不小,被砸中心口的柳定澤痛得叫了一聲。看著滾落地上碎了一地的藥粉,撓撓頭,不知哪裡做錯了,“他們說你是我的女兒,要我好好疼你。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呀。”柳芳菲再說不出一句話,將眼淚全收了回去,“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才沒有你這傻爹爹。我爹爹是大將軍,是北定侯!”她再不想對著這傻氣的臉說話,只是看著,就覺得窩囊和不甘。轉身要跑回宅子,卻被母親一把揪住,扯了她拉回柳定澤前面,“你又說什麼胡話,這是你爹,這才是你爹。”柳定澤見她吃痛,忙擺手,“你不要抓她,她疼。”見他如此,不知為何心底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