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離千戰說她是妖女,就完了。她千算萬算,從她決定冒充翠花姑娘開始,就已經想好了這個法子——讓翠花姑娘安然脫身,讓羅家不揹負欺君的罪名,還有日後如何讓翠花姑娘和周秀才光明正大在一起,她什麼都想好了。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離千戰會出現在宮裡。離千戰還在看著她,看得西風已經打定主意,他要是有揭發她的徵兆,她就上去跟他打一架,堵住他要說的話。“是喜事。”離千戰緩緩收回視線,說道,“花是美好繁盛之物,月國有神女臨世,是祥瑞之兆。”一言定心,褚桉再不疑有他,心中甚悅,偏頭對身旁的公公說道:“宣旨,準羅翠花出宮,賞金萬兩。”西風一個哆嗦,萬兩黃金?她抓緊手裡還沒開出去的花,抓得滿手花香。那羅大人一時私心讓她冒充翠花姑娘,這筆賬她就不跟他算了,但這賞給羅家的錢財,她可得拿走。這才對得起自己!“聖上不可。”離千戰四字一出,西風猛然回過神來。離千戰不顧在瞪眼的她,繼續說道:“雖說羅翠花是神女下凡,但畢竟是歷劫,歷的或許是情劫,又或許是關乎金錢,聖上依照神女所說,放她出宮便可,其餘的事,不插手,是最好的。”褚桉點頭說道:“離殿主說得是,好,那便收回賞賜,直接放她出宮吧。”西風怒扔手中梅花,不開了!她要去打架!離千戰沒有理會她,道明有事,先行離開了。西風礙於還要給褚桉開花看,滿腹怨氣地蹲在樹枝上,哀怨地開著花,心在滴血——她什麼時候才能變成西風小富婆?離千戰從花園中出來,不過行了兩個宮苑,就察覺到一股熟悉的靈力始終佇立在他往前行進的院中,沒有離去,哪怕他走近,也沒有跟之前一樣避開。宮廷於他們而言,並不大,但一直沒有碰見,唯有一個解釋——互相避讓。但現在那個人似乎不打算避開了,他頓下步子微微一想,也繼續朝前走去,沒有避開。很快他便看見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身著青色衣袍的男子站在被八月秋季染得枯萎的庭院中,格外顯眼。他目光微抬,看著飛翹的屋簷,若有所思。直到離千戰進來,青淵才收回視線,朝他看去,開口便道:“好久不見。”離千戰定步遠處,負手看他:“一別十萬年,你變了。”“你也變了。”青淵說道,“變得像個凡人了。”“凡人?你明白什麼是凡人?”“有喜怒哀樂,有七情六慾。”這些都是西風說的,凡人跟神魔是不同的,感情很多,各種細分,不同於冷漠的神魔,凡人的感情,很麻煩,很複雜。離千戰問道:“你跟在西風身邊,有什麼意圖?”“從封印裡出來,恰好碰見了她。”青淵說道,“你不要怕。”離千戰淡聲:“我怕什麼?”“怕我利用她。”青淵說道,“雖然你砍傷了我,但我不會算在西風的身上。”神魔留下的傷口,哪怕是已經痊癒,但日後見到留下傷口的人,疤痕仍會隱隱發燙,似在提醒受傷的人,不要忘了,這一刀是誰所賜。由鎖骨至腰間的傷痕,一直在灼燒,燙得青淵不舒服。他伸手摁著那傷痕,說道:“當年如果不是你途中攔我,那魔夜就已經死了。可是身為魔族大將的你,又怎麼會親眼看著魔夜死去,所以哪怕知道會兩敗俱傷,甚至死在我手中,也要阻攔。所以,雖然立場不同,但我倒是不討厭忠心的你,現在更沒辦法討厭了。”離千戰冷盯著他,問道:“為什麼?”青淵說道:“因為你是西風的父親,而我喜歡西風。”離千戰默然。清冷的宮廷氣息,如臨寒冬,更加清冷,冷意森森。“西風很厲害,將魔族的氣息隱藏得很好,幾乎已經完全能偽裝成一個凡人。我本來不明白為什麼,但後來她提起她的母親,我便想,大概是因為西風體內,有一半凡人的血液。”青淵緩聲說著,這些話他想了很久,要不要說出來。但最後他還是決定將一切都說開,因為這是西風心裡的結。甚至是她的心魔。而那個充滿戾氣的心魔出現了兩次,甚至想將她吞噬。歷經了千羅公主的事後,他相信西風也能勝那心魔,不會在日後被魔夜利用,甚至是能自己操控心魔。所以他沒有再特意避開離千戰。甚至,剛才他就知道西風也來了。他緩緩抬頭看向離千戰背後,西風正站在門邊,一手緊握門框,握得指骨見白,幾乎見血。西風怔然盯著他,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她有預感他知道她非凡人,但是沒有想到,他甚至知道了她和離千戰的關係。這個她今生最不願讓人知道的關係。偏偏是讓青淵知道了。而那個人,是魔族將軍,還曾跟青淵屢次對戰,甚至他身上那條可怕的疤痕,也是她的父親所留。她羞憤,她愧疚,她不知要怎麼面對他。“西風。”青淵平靜地喚她的名字,他只想讓她知道,就算他不喜歡她,他也不在乎什麼神魔身份,更何況,他喜歡她——很喜歡。西風的胃在翻江倒海,臉蒼白得可怕。她要說什麼?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