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自己的孃親。用命來換她自由的孃親。西風有些恍惚,手中火球忽然被旁人接過,她回神看去,青淵就說道:“你累了,我來。我的背,可以借你,這次不會再讓人從地下將我拖走了,你不要怕。”西風搖搖頭,笑了笑,眼有些酸澀:“我不累,我也信你,一點都不怕。”雖然嫌棄她身上都是泥,可見她不開心,還是會想借他的背給她。西風想著,收住了心頭湧出的酸楚。鍾寧抱著這身形削瘦的婦人往東南方向走去,盡頭之地,是海邊,但願沒有被這邪祟玷汙。懷中人已死,但鍾寧依舊走得很輕,小心翼翼。此時無影和璞玉也在後面,方才的事他們也看見了,讓人唏噓,但是於他們要做的事,沒有任何幫助。只是西風和青龍看起來,要一路跟隨,不知要耗費多少時辰。無影遲疑片刻,喚住西風,說道:“我們要去別的地方。”西風點點頭:“師兄你要小心。”“你也是。”兩人一走,隊伍似乎又凋零起來,只是有火球開路,地上遍染紅色,讓這裡變得好像不那樣冷清。花之谷並不寬大,兩面面向島嶼,兩面臨海,鍾寧走的東南方向,正是大海。海聲濤濤,拍打在岸邊的岩石上,打溼了鍾寧還沾血的靴子。她看著懷中的婦人,俯身將她放入海中。島嶼狹小,沒有太多的地方立碑,於是不知哪任女帝定了個規矩,讓死者身入大海,魂歸故里。那苦尋女兒一世的母親,隨著海浪漸離漸遠,漸漸不見。鍾寧站在岩石上看了一會,就轉身回到岸邊,對西風說道:“走吧。”西風意外道:“這麼快?”哪怕跟母親分別了二十年,但至少母親臨死前保護了她,她只是停了片刻,怎麼想,都好似太快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什麼更重要的事?”鍾寧默然片刻,負手說道:“我不是她的女兒。”西風愣神:“你不是鍾寧?”“鍾寧是她的女兒,但我不是鍾寧。這身體,是花之國護衛統領鍾寧,但魂魄,卻不是。”西風被繞糊塗了,擰眉問道:“那你是誰?”鍾寧眸光俊冷,哪怕周身都是妖物留下的血跡,衣裳也破了不少,但她負手而立,卻目有威儀,從容鎮定。“女帝。” 女帝(十一)西風驚詫地看著她,她知道鍾寧有問題,但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問題。她愣了好一會,才道:“那鍾寧去哪裡了,宮裡的女帝又是誰?”女帝輕輕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凝,說道:“宮裡的女帝,就是奪我皇位的妖怪,這次我拜託你前來除掉的,就是她。”西風不解道:“那為什麼當時見到那妖怪,你卻沒有告知我,反而眼睜睜看她走,甚至還要來花之谷這樣兇險的地方。”“因為她把心臟放在了花之谷,巨樹沒有開花,便是因為被她操控了。這些樹根,本是來自神樹,誰想被她操控,就成了一棵妖樹。”女帝緩聲說道,“唯有殺死女妖的心臟,才能除去女妖,從而讓巨樹復活。”西風沒有想到這件事竟這麼錯綜複雜。以為只是簡單的捉妖,誰想卻牽扯出這麼多事來。“那鍾寧到底去了哪裡?”“死了。”女帝說到這兩個字,眼神才有所變化,面上依舊是冷峻神色,似乎心緒沒有任何起伏,“那日女妖突然來到花之國宮殿襲擊我,鍾寧護著我逃離,我們跳崖墜海,躲入花之谷,想尋求神樹庇佑,誰想在山谷裡,卻看見那女妖將心臟放在巨樹之中,將樹變作嗜血妖樹。鍾寧那時的魂魄已經被女妖吞食,殘缺不全,命不久矣,她為了能讓我活下去,避開女妖對我的追殺,於是讓我與她換了魂魄。”西風沉吟道:“你會玄門法術?”“歷任女帝都會,只是子民不知,這島嶼地處海面,如果沒有我們皇族守衛,築起靈力牆,早已被海怪吞噬。”“所以你用鍾寧的身體,混入出海的船,離開了這裡,就為了去十國找強大的捉妖師,回來跟你一起捉妖。”“是。”女帝看著她,說道,“我騙了你,對不起。”這道歉被戳穿之後才說,似乎完全沒有什麼意義。女帝道歉的語氣和姿勢,也全然沒有道歉的模樣。但是,其中壓抑的痛楚和擔憂,西風聽出來了。似乎聲音稍微低一些,就要將她整個人強撐起來的氣勢打破。那氣勢,是她身為女帝的氣勢。她的肩上,有著挽救這個國家的重擔,但沒有人可以訴說和分擔。西風知道那女妖很厲害,單從能操控滿島樹根長藤來看,這妖怪就絕不會簡單。但她還是回來了……“你明知道這女妖難對付,但還是要回來。”“因為這是花之國,我是女帝。我的職責,便是守護我的子民。若連子民都無法守護,那我憑什麼住那宮殿?憑什麼做一國君主?”女帝默了默說道,“我一開始沒有告訴你們,是因為我不信任你們。”但這短短兩日共處,她知道他們非俗人,無論是能力上,還是品格上,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她自揭了身份。她遠眺寬闊海面,目光所到之處,都是海,沒有其他小島。花之國孤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