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之軒有個雙胞胎哥哥,可他們兩個長的一點都不像,是異卵雙胞胎,在進行骨髓匹配檢測時,發現他們兩個不合。那時候我正和孟穹忙新店的事情,所以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後來回學校,我就看到趙耳朵躺在宿舍床上,無聲的流眼淚。我問他怎麼了,趙耳朵一句話都不說,那時我才知道出事了。因為我很久都沒見過這樣哭泣的趙耳朵了,他那麼絕望,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趙嬸兒剛跳樓時的他。我和孟穹拿著鮮花去看望餘之軒。她的臉色慘白,幾乎和床單一個顏色,嘴唇都是紫的。那時她正在睡覺,但是很快就醒了,她並不吃驚,很溫柔地笑。我和孟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以前孟穹對這個女孩劍拔弩張,現在他看著餘之軒就像是看趙嬸兒,眼神中只有同情,沒有厭惡。我們不說話,餘之軒也不說話,三個人安靜地坐在房間,陽光順著窗外緩緩爬進來,有的被樹葉擋住,在餘之軒臉上傾瀉出斑駁的陰影。餘之軒很溫柔地說:“麻煩你們幫我照顧一下他。”我和孟穹都知道她的那個‘他’指的是誰,所以我們都沒說話。餘之軒就那樣看著我們,她已經知道我們的回答了。那天餘之軒一直仰著頭,陽光照在她的眼睛裡,使得她的眼眸映出如同琥珀一般的黃色。那黃色讓我想起幾年前我在寺廟看到的那個孤獨的老人,那時他的眼神和餘之軒如出一轍。祥和、安靜、沉穩、內斂……似乎每個詞都可以形容他們的眼神,可每個詞語都無法精準的形容這眼神帶給人的震撼。和餘之軒匹配的骨髓一直都沒有出現,她越來越虛弱,到後來她也認命了,不再繼續化療。可藥物的副作用讓她頭髮全都掉光,不停嘔吐。趙耳朵開始很晚回宿舍,每天晚上我都聽到宿舍裡類似老鼠吃東西的聲音,想想才知道那是趙耳朵在咬緊牙關,不停顫抖。然後有一天,趙耳朵對我說:“陳啟明,我要和她結婚。”我頓了頓,說:“好吧。”他要和一位半隻腳踏入棺材裡的女人結婚,可我一點都不驚訝,因為如果對方是孟穹,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接受。我拿著當年那位老人送給我的念珠,交給張蒙,讓他幫我加工成婚戒的模樣。張蒙看著我,問:“這是什麼?”我說:“念珠。”張蒙就不說話了。他抓緊時間打磨這兩枚特殊的戒指,終於在趙耳朵倉促的婚禮前趕了出來。如果說趙嬸兒的死亡讓趙耳朵懂了勤勉向上,那麼餘之軒的行將就木則讓他懂了沉穩內斂。穿上西裝的趙耳朵顯得相貌堂堂,他瘦的厲害,原本合身的西裝空蕩蕩,臉色比旁邊的新娘還要不好,卻露出了這些天第一個笑容。因為時間緊張,所以餘之軒的主治醫師就成了司儀。他穿著潔白的禮服,認真地問:“你願意娶這個女人嗎?”“愛她、忠誠於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願意嗎?”孟穹悄悄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願意。”趙耳朵的聲音同時響起,他拿起話筒,說‘我願意。’司儀繼續道:“你願意嫁給這個男人嗎?”“愛他、忠誠於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願意嗎?”然後我笑了。在孟穹的眼中,我看到一個人揚起嘴角,用口型說了句‘我願意。’那一瞬間,陽光屏住呼吸,天地都褪卻了顏色。孟穹眼中只留下了,這個仿若星辰般美麗的人。臺上的餘之軒抽抽泣泣地哭了,那句‘我願意’半天都沒有說出來。最後趙耳朵彎腰摟住她,給她一個吻,並且不停地親吻餘之軒的唇角,這個女孩才停止了哭泣,終於說出了那三個字。交換婚戒的時候,用的就是我送給他們的那對兒,潔白的念珠安穩地躺在鉑金上,那樣怪異的搭配卻被張蒙加工成了最合適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動人。傳說只有喇嘛的眉倫骨與小指骨才能被做成念珠。那一刻,我請求神佛睜眼,能看一看這善良的人,他們正在遭受苦難。可直到最後餘之軒也沒有收到神佛的祝福,她在次年六月失去了年輕的生命。趙耳朵的情緒非常穩定,他握住餘之軒的手,只是深情地看著她,一句話都沒說。餘之軒笑了笑,對著趙耳朵眨眨眼。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用這個動作示意趙耳朵向前。趙耳朵吻了吻她的唇角,把耳朵側了過去。餘之軒用那種氣流發出的聲音對他說:“嶸綻,你知道嗎?”“——我騙你的。”“這輩子,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葬禮那天趙耳朵沒有哭。這一年他流了太多眼淚,似乎已經認命了,早就在等待這一天的來臨。對他來說,和餘之軒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除此之外,並不要太過貪婪。日後趙耳朵讀研究生,讀博士生,然後是博士後,成為本科生教授,博士生導師……都沒有再結過婚。他的婚姻狀況那一欄永遠都是未婚,那是因為當年他結婚的時候年齡不夠,還沒有領證。他兢兢業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