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劫聽到聲音,沒抬頭。管天任慢慢走到季劫面前,自覺把筷子收拾好,又用餐巾紙擦乾淨桌子,動作熟練而溫柔。季劫忍不住抬頭看他,愣了一下,頓時被他的裝束雷得不輕,半天才說:“……你為什麼要穿褲子?”管天任臉紅了。估計是太胖了,管天任臉皮薄,加上面板極白,好像連血管都能看清,這一臉紅了半天都下不去,他吭吭哧哧地說:“……有點冷。”“你換內褲了嗎?”“……”管天任沉默了。季劫伸手一推,把面前的電腦推到一邊,仰躺的姿勢變成側躺,白色的帽衫前兩根細長的吊帶垂下,晃晃蕩蕩。他仔細地打量著管天任,看他光潔白皙的肚皮,還有上面隱約露出來的胸部,頓了頓,低下頭,沒有說話。房間裡短暫的沉默了,安靜得彷彿能聽到空調吹出冷風的聲音。不知想到了什麼,季劫皺了眉,偏頭用手撐住下巴,半邊臉被擋在陰影裡,只留下半邊側臉,示意不願意再說話。那側臉,下頷骨的弧度流暢深邃,好看得如同擺在展覽館裡的雕塑,乍眼一看,不像真人。由於房間裡莫名出現的尷尬氣氛,管天任再不好多待,端著盛有魚骨頭的盤子準備離開,走之前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剛剛有人打電話,你……還沒有接。”似乎是響應管天任的話,下一秒,侷促的電話鈴又響起,驚得人脊背發涼。季劫淡淡地朝那邊看了一眼,聲音冷淡:“你別管了。”說完閉上眼睛,沒有要接電話的舉動。“可……”管天任看著季劫,有些無措的低下頭,輕聲關上門。他看到那個躺在沙發上的少年,表情冷漠,好像在自己身上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殼,似乎這樣,就能阻擋一切的傷害。等管天任走遠了,季劫才緩緩走到電話旁邊,深吸一口氣後,接了電話。“……喂。”出乎意料的是,打電話的不是爸媽,而是季劫六歲即將升入小學的弟弟季遠。在聽到哥哥聲音下一秒,嘔心泣血的哭聲頓時響起。“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去北京——嗚嗚嗚!”撕心裂肺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季劫的好弟弟,他微微將話筒挪開,皺眉道:“果果,不許鬧。”“……”電話那頭的小孩兒難以忍耐地抽噎,聲音又委屈又悲涼,悽慘道,“哥哥,嗚嗚,我想你。”這才半天不到。季劫想象遠方滿眼淚花的弟弟,幾乎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了果果,讓媽媽跟哥哥說幾句話。”幸好一旁的母親過來解圍。“……媽媽抱著我,我也要聽哥哥說話。”季劫把話筒移開,沒讓對方聽到自己口中的嘆息。母親溫婉的聲音流淌過來:“季劫,剛剛怎麼不接電話?”“我在洗澡。”“那邊怎麼樣?見到管叔叔一家人了嗎?”“嗯。”“明天開學,你讓管叔提前幫你收拾好東西,別忘了帶書。”“好。”……儘管兩人談的都是季遠聽不懂的事情,他卻沉默地坐在母親腿上,眼睛瞪得渾圓,仔細聆聽遠方哥哥的聲音。畢竟是六歲的小孩,也忍耐不了多長時間,很快便用哭聲打斷兩人的對話,哀求道:“哥哥,我要——跟你——去北京……”他哭得肝腸寸斷,上氣不接下氣,母親實在是沒有辦法,很快就說:“季劫,我先掛電話了。你爸爸晚上要給你打電話,你——千萬別忘了接。”季媽媽那麼瞭解季劫,當然知道剛剛說得‘我在洗澡’是藉口。要說季劫與父親兩人脾氣都是一般強硬、倔強,很少有誰能主動妥協,因此不是特別合得來,在家裡除了季父單方面的斥責,兩人很少交談。季媽媽明白,季劫之所以不接電話,很有可能是為了逃避與季父單獨談話的機會。季劫聽到季媽媽說的話,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再說吧。”結束通話電話時,還聽到自己弟弟淒厲的哭聲。就因為那哭聲,季劫獨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許久許久都沒有動彈。六點鐘管天任過來邀請季劫到他們家吃飯,被季劫拒絕了,他現在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實在是懶得到更加陌生的環境認識陌生的人。管天任見季劫心情不好,也沒強求,安靜的關上門,只開了一盞夜燈。但過了十分鐘,管天任又端著幾碟兒盤子回到這裡,一邊用熱水燙筷子一邊說:“還是吃點飯吧,明天還要上學。”餐桌上有兩素兩葷四道菜,兩碗米飯,雖然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但勝在分量不小,足夠果腹。季劫在飛機上只喝了幾口可樂,加上那四塊魚也不夠,現在確實餓了,於是穿好衣服坐在餐桌旁邊。管天任見他起來,露出微笑:“我爸做飯很好吃的。快來嚐嚐。”季劫一愣,心想怎麼是他爸爸做飯?但他心情不好,也沒過多詢問,緊接著就聽到管天任絮絮叨叨地說:“……我爸我媽都想認識你呢,不過今天太晚了,只讓我一個人來陪你吃飯。”管天任夾了一筷子小排,放到季劫面前的餐盤上,又說:“一會兒我來幫你收拾書包。”“……”“明早我叫你起床,一起去上學,嗯?”“……”“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