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宋佳琪沒有正事,她也不想和熟人聊天。她一向討厭汲汲營營的人,更不喜歡自來熟的魏文澤。魏文澤卻道:“我的女兒受傷了,我來醫院照顧她。”魏文澤沒有隱瞞情史,實話實說:“她是我和前妻的女兒,今年七歲,小名真真,是很可愛的孩子。”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面上表情微動:“今天真真在學校,被一個男孩子欺負,男孩子扇了她一巴掌……還好真真沒事。”魏文澤措辭微妙,減輕了事態的嚴重程度,又撒了一個不痛不癢的謊:“我剛剛從六樓兒科下來,準備去超市買點小玩具,哄她開心。”他編造了合理的前因後果:“正好下樓的時候,一眼瞥見宋小姐。我就在想,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應該過來打個招呼。”言罷,他富有涵養地笑了笑。近旁的護士推車走過,帶來一陣消毒水的氣味。宋佳琪咳嗽一聲,重新坐正,有點不好意思:“抱歉,魏先生,我剛才語氣不好。”她撥弄了一下頭髮,客套道:“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女兒都已經七歲了。”地面鋪著白色瓷磚,光可鑑人,整潔發亮。魏文澤踩著地磚,以講故事的口吻,耐心敘述道:“剛來北京的那段時間,我很想有一個家。”坐在這一排座位上的,不僅有宋佳琪和魏文澤,還有宋佳琪的朋友——另一位二十多歲的姑娘。她們二人都沒說話,旁聽魏文澤的口述:“不過那時候太年輕,一點小事也要吵架,和前妻離婚以後,感覺對不起女兒。”他惜字如金,沒多評價。講完這些,魏文澤站起來道:“我準備去超市買東西,然後上樓照顧真真。”他和宋佳琪告別。宋佳琪向他揮手,多加了一句:“小女孩心思敏感,你作為她的父親,最好能多關注她,陪她聊天……”魏文澤打斷她的話,笑道:“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也照顧過小孩子。”宋佳琪笑而不語。坐在宋佳琪旁邊的姑娘開口道:“你不知道,我們佳琪在美國的時候,經常做義工,去孤兒院陪伴兒童。”魏文澤興致盎然。他重新落座,假稱自己也是義工,和宋佳琪聊了起來。兩人交換了微訊號碼,探討了教育問題,雙方各執己見,談了十多分鐘。隨後,魏文澤緩步上樓。直到這一刻,他才想起無助的前妻,年幼的女兒。魏文澤其實也聽說過,宋佳琪在恆夏集團工作,是為了恆夏的技術總監。不過據他親眼所見,謝平川已經有了女朋友。他好心幫謝平川保守秘密,在樓梯上走著走著,不自覺地笑了一聲。此時此刻,謝平川帶著徐白回家了。謝平川近期工作繁忙,路上他的手機一直響,但他沒有接,任由手機振動。等他們到達家門口,謝平川就摸出手機,回撥了過去。他在書房待了很久,和加班的技術組長溝通,期間徐白待在客廳,和蝦餃玩了一會兒。蝦餃年紀小,容易好奇,區區一個逗貓棒,都能讓它不亦樂乎。徐白開口道:“我原來也養過一隻貓,它叫湯圓。”因為現在的謝平川很忙,徐白把蝦餃當做傾訴物件:“湯圓和你一樣可愛,比你更會撒嬌。”蝦餃伸直一雙貓爪,露出了粉色的肉墊。它輕輕“喵”了一聲,倚在徐白的腳邊,一邊磨蹭一邊撒嬌。“後來我念寄宿學校,湯圓被爸爸送人了,它病得很嚴重,可是沒人在意……”徐白聲音漸低,不再搖逗貓棒,“我有些想不通,小的時候,爸爸對我很好,家裡也很溫馨,為什麼說變就變……”她撫摸蝦餃的耳朵:“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想起湯圓。”蝦餃用腦袋抵著她,感受貓耳朵被撫弄,它一動不動,頭頂卻有水滴落下。蝦餃略微歪頭,像是在思考。徐白卻站起了身,沒有繼續哭了。她走到書房門口,瞧見門縫半掩,室內極其安靜,不再有談話聲。徐白徑直入門,叫了一聲:“哥哥……”謝平川看著螢幕,並未回頭,但他應了一句:“我在。”徐白拖了一把椅子,放到他座位旁邊,又隨便挑了一本書。謝平川面對臺式電腦,徐白就在他身邊看書——那是一本德語回憶錄,她閱讀時極其安靜,只在翻頁時有聲音。謝平川側過臉,見她神情專注。“你還會德語嗎?”謝平川問道,“除了英語和法語。”徐白按住了書頁,謙虛道:“我的德語……比法語差一點,沒有系統地學習,只上過選修課。”謝平川便道:“你在英國八年,學了不少東西。”他伸手摟上她的腰,徐白就挪動了幾寸,他們的距離變得更小。“這把椅子該換了,”謝平川找了個藉口,“我看椅子腿一直在晃。”書房鋪著柔軟的地毯,徐白覺得椅子很穩,不過下一刻,她聽見謝平川說:“你坐我腿上吧。”徐白怔了一怔,拒絕道:“你不是在工作嗎?”“更準確地說,是義務加班。”謝平川開啟兩臺電腦,滿屏都是遠端監控。徐白聽完以後,仍然沒有反應,也沒坐他腿上,讓他如願以償。謝平川另闢蹊徑:“最近產品上線,為了給總裁打工,不能按時回家,日子過得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