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站在自家的樓下,旁觀來接女兒的謝平川。前方不僅有徐白和謝平川,還有聞訊趕來、找徐白算賬的陶娟。小區綠化設施完善,近旁一片花叢繁生,青竹茂密,遠方天色暗沉,陽光熹微,高聳的樓房鱗次櫛比,投映下龐大而整齊的陰影。謝平川的那輛路虎越野,正好停在一塊陰影之中。他和徐白說了兩句話,竟然就單膝跪地,抬起她受傷的那隻腳,檢視她被割傷的腳踝。“哥哥,”徐白催促道,“我們走吧。”徐白私心覺得,謝平川現在的樣子,很像在和她求婚。她光是假想一下,就覺得腿要軟了,越發的站不穩。謝平川很快起身,低頭親了她的臉,隨後開啟車門,毫不拖泥帶水,當即要帶她走。他計劃先去一趟醫院——傷口不深,但是很長,他也不知道那把小刀髒不髒,割過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而在幾米之外,陶娟牽著徐宏,想追上去討說法。徐宏被魚缸扣住腦袋,嗆了幾口水,也要去醫院做檢查。他還沒緩過勁來,任由母親牽著手,腦子裡卻有一股恨意,恨死了已經上車的徐白。徐白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而謝平川還要繞到另一邊,去坐他自己的駕駛位。他路過陶娟的面前,彷彿路過一陣空氣,既無意與她多說,更不想和她交流。陶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喊住了謝平川:“你是徐白的男朋友吧,她虐待完了我兒子,這就要走了?一分錢都不賠,有沒有王法?”傍晚六七點,白領陸續下班。樓道的門口還有幾位路人,他們多多少少看了過來,抱著一種湊熱鬧的心態。謝平川側過臉,和陶娟說了一句:“你有意見?”陶娟笑道:“不能有意見?你以為你是誰?”“我是誰不重要,”謝平川隨手拿出一張名片,交到了陶娟的手裡,“這是我的律師,談不攏的事情,不如上法院解決,關於賠償金額,我們也能詳細探討。”陶娟手指一抖,名片掉在了地上。謝平川反而笑道:“你不是想要王法麼?”他講話的時候,習慣與人對視,如此一來,陶娟細緻地打量了他。他穿著一件西裝外套,領帶拉得有些鬆散,襯衫釦子嚴絲合縫,腕上手錶大概是名牌……他的身材也很好,遠遠強於徐白的父親。年輕英俊,氣質拔群,身價不菲,體貼又護短。陶娟以為,徐白是走了狗屎運。她不由得嫉憤交加,想拉住謝平川的手,不過還沒接近,徐白的父親就來了。他攔住自己的妻子,怒聲道:“有完沒完!鄰居都在看著我們!”陶娟推了他一把,不知自己在氣什麼。她終於想起來,自己比起徐白,也不過大了十歲。僅僅十歲而已。兒子被她牽在手心,又叫又罵,哭哭啼啼。陶娟總算回過神,喊道:“快去醫院檢查兒子,宏宏要是有什麼內傷,我鬧到他們公司去。”她的丈夫是私企中層管理,負責對外的面子工程,雖然公司近來效益不好,起碼保持了一定的素養。他從不開口講髒話。不過今天,可能因為受到兒子影響,他也狠狠罵道:“滾你的,什麼鬧到公司去,你把自己當潑婦嗎?”在他們爭吵的時候,謝平川的車已經開遠了。徐白在父親家軟硬不吃,默不作聲,而在謝平川的車上,她明顯放鬆了很多。她坦誠相告道:“我的包丟在他們家……口紅也被折斷了。”“沒關係,正好換新的,”謝平川問道,“原來是什麼樣?”徐白想了想,略過手提包,只考慮了口紅。她微微抬起頭,掰著指頭數道:“珊瑚紅,玫瑰紅,和正紅色。”謝平川完全分不清楚,這些顏色有什麼區別。因此他折中回答道:“我買完所有顏色,你再挑喜歡的吧。” 謝平川說完要買所有顏色,徐白就跟著問了一句:“你覺得口紅一共有多少種顏色?”“十二種?”謝平川不太確定, 又給出一個答案, “二十四種。”徐白忍不住笑了。她料想在謝平川的世界裡, 經常和他打交道的人便是技術組的那批直男。而在這一批直男的眼中,口紅或許相當於彩色鉛筆,不是十二色, 就是二十四色。徐白模仿直男的語氣,囑咐道:“你送我一支就夠了,我是專一的人。”謝平川舉一反三:“那我送你九十九支, 你就是長長久久的人了。”徐白搖了一下頭, 開始欺騙謝平川:“口紅一共只有二十四種顏色,你買九十九個, 好多都重複了, 這樣會很浪費。”謝平川竟然信以為真。他順水推舟道:“改天有時間,我送你一支最好看的。”徐白鄭重地點頭。沒過多久,他們抵達了醫院門口。謝平川停好了車, 帶著徐白走進正門。他看向大廳的前方, 沒注意旁邊有熟人, 左手拿著掛號單,右手牽緊了徐白, 身影消失在電梯之外。距離電梯十幾米的地方,魏文澤握著自己的手機,站在原地挑起了眉毛。他確信剛才見到了謝平川。謝平川還牽著一個姑娘。醫院大廳人來人往,交談聲也格外嘈雜, 電梯已經開始上行,魏文澤退而求其次,踏上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