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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喬正欲開口,眼角餘光裡,瞥見房門留了一條縫。她猜不準陸沉有沒有派人偷聽——她和陸明遠還站在露天台階上。她的大腦放空,嗓音黯啞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陸明遠和她面對面站著。他出於本能,不願往最壞的方向考慮,他還記得今天早晨的濃情蜜意,甚至一閉上眼,想到的畫面全是蘇喬和他耳鬢廝磨,竊竊低語。可她卻說:“我對不起你,我利用你接近陸沉,現在拿到遺囑了,你也沒用了。你的職業是藝術家,你見過幾個玩藝術的正常人?我和你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圈子裡……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有未來吧。”不止陸明遠,連賀安柏都抽了一口氣。他訂好了三張機票。當晚起飛,明天回北京,蘇喬的司機會去機場接她,公司裡有一大堆事等著她,還有蘇喬的父母在翹首以待,相比之下,陸明遠真的不值一提。說難聽點,他該清楚自己的位置。陸明遠站在原地,不聲不響,再次牽住蘇喬的手。他用了很大的勁,捏的蘇喬快要碎了。“你腦子進水了嗎?”陸明遠扯著她往外走,動作暴虐,顧不上賀安柏在場,“陸沉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他媽的再胡說八道……”他 腳底如灌鉛般沉重,不斷下墜,石階不再是石階,它變成了潰爛的沼澤。蘇喬安然無恙地抽身,徒留陸明遠一個人深陷泥潭。他固然倔強,骨子裡驕矜自傲,從不肯低眉順眼、唯唯諾諾。他的暴怒和瘋狂都藏在眼眸中,可他還是換了一種語氣,甚至有點卑微,問她:“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你有沒有苦衷?你講出來,我替你保密。”陸沉說得沒錯,陸明遠涉世未深。他不知道心疼是這般滋味,強迫他伏跪,為蘇喬編造千百萬個理由,只盼望她能從中挑揀一個,開脫她自己,再讓他解脫。蘇喬口乾舌燥,艱難吞嚥。嗓子疼得快要裂開,火燒火燎,驀然劈開一條縫,撕裂無數個碎口。她捂住嘴巴,猛地咳嗽。淚光模糊了她的視野。在蘇喬的眼裡,萬頃碧波和藍天白雲都是虛無的假象,淚水浸潤了那些美景,建築物的稜角不甚清晰。頭髮被冷風吹亂,她攏緊了衣服,躲避他的視線:“我要的東西到手了,哪裡有苦衷呢?陸明遠,你還是省省心,別費這個力氣,早點訂機票回倫敦吧。”陸明遠不依不饒,像溺水的求生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別走,你的臉色和說話方式都變了,把頭轉過來,你在哭嗎?”蘇喬置若罔聞。事不宜遲,她不曾回頭。賀安柏瞄準了時機,極有眼力勁兒。他橫亙在陸明遠面前,恰到好處地保護蘇喬,挽住了蘇喬的手臂——隔著袖子,他們並沒有肌膚相親。光是這樣,陸明遠都要瘋了。冷靜蕩然無存。他身處窮途末路,語調不似以往,陰沉可怖,使蘇喬背後發涼:“蘇喬,你過來,別讓我說第二遍。”賀安柏察覺蘇喬開不了口,他便做起了惡人,趕盡殺絕道:“陸明遠,有句話,我得送給你——強扭的瓜不甜。蘇小姐剛才講的話,你仔細聽了嗎?蘇家的生意不好做,你跟蘇小姐不是一類人……我們不是說你沒用,你與眾不同,超凡脫俗,別老跟一幫俗人過不去。”他倒戈在蘇家的陣營,輕飄飄諷刺道:“多虧了你,幫了蘇小姐一個大忙。”蘇喬失笑道:“各得其所,不好嗎?”她無力糾纏,腳步開始放軟。倘若她現在轉身,撲進陸明遠懷裡,哭著向他解釋,他一定會原諒她。是的,她對他充滿信心。但她不能這麼做。不久之前,蘇喬才做出了選擇,她還要利用陸沉,目前——至少是目前,她必須言而有信。然而陸明遠一無所知。他對畫面的記憶力異於常人。所以他總能想起和蘇喬的初遇,關係發展,逐漸親密。可惜彼時的花花前月下,卻是今日的切膚之痛。情絲如繭,作繭者自縛難解。陸明遠終究失控。賀安柏還沒踏下臺階,襯衫的衣襬忽而一涼。有人向後拽著他,秋風掃落葉一般,將他掀翻了在地上。後腦勺磕上地面是最危險的姿勢。稍有不慎,足夠落得一個終身殘疾。賀安柏好歹練過,總不能坐以待斃。他側身撐地,滾了一圈,卸下對手的蠻勁,頗為無奈道:“陸明遠,你心裡頭有火氣,我也不是不理解。可你仰脖子看,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咱們倆要是打起來,多讓人笑話……”“話”字還沒說完,黑色皮鞋踩上了他的左手。就在剛才,賀安柏用左手拉住了蘇喬。賀安柏懷疑陸明遠不再是正常人。他擔心自己打不過他。恰在此時,預定的渡船來了。蘇喬靜立不動,開口解圍道:“陸明遠,你非要動手嗎?你比我更清楚,暴力不能解決問題……”她的調節無濟於事。賀安柏臉色蒼白,快要脫臼了。他反抗了幾秒,可是他受制於人,很難發力,心口奔湧出激憤,他深思熟慮後喊道:“哎,陸明遠,你不到黃河不死心嗎?人家蘇小姐對你沒意思,你還要死皮賴臉,死纏爛打,都說了你們這些玩藝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