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修長手指上纏滿了透明的絲線,魔主挑斷了其中一根,低啞笑道:“我知道初蓮神女在哪裡。”玄色長衣垂地,魔主大人的聲音低沉的彷彿能穿過人心。他散漫地對沉楓說:“初蓮早就當了娘,你想不想要她?” 濊汪疏逖南覃雲山的山頂,紅牆琉璃瓦的殿宇深廣,紫輝紗帳垂做門簾,灩灩壁燈煌煌。沉楓仙醫低頭笑了笑,他的笑聲像是從胸腔裡沉沉悶出來,帶著悵然難解的壓抑。“我找了她三千年。”沉楓仙醫攏起寬大的袖口,青色長衣浮漾出細碎漣漪,他對著魔主低聲緩緩道:“你才來天界不久,當真知道她在哪裡?”點綴畫壁的覆蠟明燈通亮,散開一縷一縷的流離光暈,映在玉石堆砌的冰冷地面上,淡薄成殘冬一般的蕭索印跡。魔主大人離座站起,銀色長髮及地,反襯清清明輝光耀燈華。他的語氣依舊散散漫漫,半敞著不知收斂的衣領,低啞一笑回答道:“你若信,何需我多言。你若不信,我言又何用。”一時殿內四下寂靜,疏淺光影搖曳,只聽得見銅漏滴滴的聲音。半晌,沉楓的手扶上那雕刻有蛟龍相纏的銅銀高座,聲音仍是穩然平靜道:“倘若她過得好,我不願打攪她。倘若她過的不好,我餘下一生只願照顧她。”魔主聞言只是低笑,沒有回話。銀釭銅漏滴盡,翦燭添香歡未極,迢迢宮道上走來身著銀絲碧水紗裙的美人,臉上覆著一層煙羅綃的面紗,看不清容色如何。她行步嫋嫋婷婷,但右臂卻是袖管空空,風吹過來,碧綠雲紗的右袖宛如無依無靠的浮萍,空空蕩蕩。沉楓仙醫看她的身姿有些熟悉,皺眉思考片刻,便開口問道:“這可是榮澤雲海的景瑤天女?”“可以這麼說,”魔主回答道:“不過現在,她的身體裡養了幾十只魔魂。”將魔魂養在身體裡,可以於旦夕之間暴漲修為法力,但對神仙來說,卻是有著毀滅性的後果。一旦體內魔魂暴動,仙骨盡斷,筋脈盡毀,永生永世再無靈機仙緣,生生世世再無可能重歸天界。仙醫大人低嘆一口氣,他側身看著景瑤,對著魔主沉聲道:“金戈鐵血是男人的世界,你想開疆擴土佔領天界,為什麼要牽扯到女人。”魔主背對著他低低一笑,置若罔聞般調侃道:“這話,真是仙氣十足。”莫說什麼牽扯女人,只要能得到整個三十六重天,睥睨三界百態眾生,凌駕九天俯瞰凌霄之巔用什麼手段,又有什麼關係?若是得了果,還在乎什麼因?沉楓仙醫在這一瞬頓覺膝蓋痠痛,他腿腳一軟跪倒在地,四肢麻木,指尖僵硬。朝著魔主所站的方向,沉楓仙醫識時務地低聲道:“屬下僭越,望主上責罰。”此時,景瑤天女已經款款走到臺階之下,她左手提起裙襬行禮下跪,說話的聲音珠圓玉潤柔和溫順,“景瑤定當竭盡所能,早日取來榮澤雲海和川壁雲洲的令符,獻給主上。”魔主走過沉楓身側,玄色衣襬拂過一地的壁燈明光,他的面板蒼白的幾近羊脂,殷紅燭火掩映下方才有幾分血色。魔主大人對著沉楓仙醫下令道:“幫景瑤拿令符。”“你若能拿到手,”魔主的身影漸漸隱在紅木側門處,語聲漫然輕漠道:“就能見到初蓮。”傍晚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點不大,卻勝在綿長,天明破曉之際仍是滴答有聲,殿宇屋簷垂掛的紫銅走獸,猶自淋了一夜。川壁雲洲的雲君府邸,景瑤天女在錦瑟夫人的錦瑟園前跪了整晚,同那琉瓦屋簷一般,從頭到腳溼了個透頂。錦瑟夫人乃是凌澤上神的生母。在天界,凌澤厭棄景瑤已是人盡皆知,如今景瑤跪在其母的房門前,為了什麼似乎也是昭然若揭。景瑤卻只是這樣跪著,她不言不語不吵不鬧,任憑周圍路過的侍女低聲嬉笑。直到初晨雨水一滴一滴,打在矜貴的冰綃傘上。雲鬢花顏的錦瑟夫人身穿錦繡蝴蝶蘭的長裙,手持那把深灰綠的竹骨冰綃傘,寂然無聲地站在她面前。“傻孩子,”錦瑟夫人遠遠看向飛鳥展翅的雨色天空,嘆息一般憐憫低聲道:“你這樣做,又是何必呢。”景瑤抬頭看著錦瑟夫人,她的眼中起初只有泫然的水霧,而後慢慢凝成朦朧恍惚的淚光。涼風吹起她空空如也的右臂袖擺,即便那碧青色的袖管沾水溼透,卻仍舊輕易的像是在吹一條懸於橫樑的飄然幔帳。錦瑟夫人手中的冰綃傘,被驚得摔落在了地上。“夫人”景瑤從前一直叫她娘,而今卻硬生生地改了口。“我只求再見凌澤一面”景瑤自那模糊的淚眼中瞧她,小臉白的像一張雲波宣紙。錦瑟夫人默不作聲地垂眸,她緩慢彎下腰去撿那把落地的竹骨冰綃傘。“孃親!孃親”屋內跑出來個白團子一般的男孩子,毛絨小夾襖將他裹得嚴嚴實實,臉上洋溢著暖融融的笑意,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這便是凌澤上神的親弟弟,川壁雲君和錦瑟夫人所生的小兒子。身著夾襖的小男孩跑到錦瑟夫人身後,一蹦一蹦舉高手中的小鳥,“孃親孃親,你看你看,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