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陸覲然還沒從這一長串如魔音穿耳的菜名中回過神來,一聲驚歎已貼著他的背脊傳來,他這才意識到身後有人,而還未回頭,一隻手已從他旁側伸來,準確拿起推車上的銀叉,一份香煎鵝肝就這麼一叉起、一口包——他已目露陰險,她還美滋滋地笑,很是肆無忌憚:“我忙了一整晚,你就犒勞一下我唄。你40萬的婚紗都能隨便買買送人,這頓可才幾百歐……”能一樣麼?陸覲然板著張臉。她說白了就一臨時僱傭兵,而宋梔——“啊?你已經點了午餐啦?”什麼叫說曹操曹操就到?都不足以形容此時的突發狀況。什麼叫晴天霹靂?更不足以形容此刻陸覲然的心情——宋梔就這麼走進了敞開的大門,看一眼服務生,再看一眼此刻正半側過身去的陸覲然,略顯失望地繼續道:“本來還想讓你陪我吃午餐的呢。我前不久剛發現一家素食餐廳……”就連前一秒還歪理一套套的鐘有時,也頓時傻了眼。此時此刻宋梔的視線正好被陸覲然擋住,並未發現他身後還站著個人。但只需要宋梔再踏前半步,她的視野絕對會豁然開朗——感謝父母賜予他的傑出反應能力吧,宋梔踏出這致命半步的瞬間,陸覲然伸手一攬就將鐘有時攬到了門後,他自己則同時踏前一步,正攔在宋梔正前方。鐘有時後腦勺緊貼牆壁,鼻子緊挨門背,大氣都不敢出,真真夾縫間求存。只聽陸覲然那粉飾得極好的聲音從夾縫外傳來:“沒關係,那家素食餐廳在哪兒?我陪你去。”說著就要把宋梔往門外帶,為這次的突發狀況畫一個完美的句號。“那你點的這麼多東西不都浪費了?”宋梔卻笑著拒絕了他的提議,直接繞過他,自行進了門,“正好我媽有旨意要我轉達,她新收了兩幅畫,正想邀你去看看。你前幾天總是跑去找你那特重要的朋友,她一直沒見著你人,可是念叨好幾天了,說你到底是為了她的的婚禮跑的這趟米蘭,還是為了見你那朋友才來的。”特重要的朋友……陸覲然真是連頭皮都麻了。小髒辮一直躲門後也不是辦法,正這麼想著,這小髒辮竟鬼鬼祟祟地推寬了夾縫,朝他使眼色——你倒是想個辦法把她支走啊!你不是說宋姐是你色彩搭配學導師麼?那你也該認識宋梔了,出來打個招呼得了……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宋姐如果知道我混成現在這樣……“你怎麼還在門邊杵著?”會客室裡傳來的宋梔的聲音,戛然打斷了門邊這場各自都動用了足足幾十塊面部肌肉的隔空喊話。這小髒辮平時那麼沒節操,怎麼一旦犟起來就跟頭驢似的?陸覲然跩都跩不出她來,正一籌莫展之際,她竟直接掰開他的手,幾乎是一個箭步就撲向了一旁那合著窗簾的落地窗臺。難怪她那麼愛吃海鮮了,那身影活得就跟條魚似的,一閃就閃進了窗簾繼而躲到了陽臺。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鐘有時搓著已凍得不行的胳膊,這才透過落地窗朝裡張望。幸好窗簾中間還露著一絲縫隙,鐘有時眯著眼睛可勁兒往那縫隙裡瞧,終於確定屋子裡沒人了。看來老陸是成功說服了宋梔,一起去吃那什麼素食餐廳去了——那能有什麼好吃的?完全不懂這些素質主義者的嗨點,鐘有時暗自腹誹著,那凍得直哆嗦的手顫巍巍地握住落地窗的把手,可是要進屋裡享用她那恭候了她多時的午餐。落地窗竟自動落了鎖???露天的陽臺。堪堪幾度的氣溫。一沒帶手機二沒穿外套的她……天!鐘有時仰天長嘯,就差真的吼出聲了。放在手繪屏旁的手機。兩小時前進了一條微信:我晚上回,午餐的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吃飽了記得好好工作。一小時前進了指尖僵硬著正要將手機揣回,卻在這時手機一震。一絲連陸覲然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欣喜從眼前劃過,可待他看清來電顯示上出現的“蕭岸”二字,那抹欣喜“噗”地就滅了。“陸先生,我們到了,是直接去你給我的這個地址麼?”“可以。”宋靜雲這時便有些尷尬了。其實她早就發現了陸覲然的心不在焉,只不過她如此相中的新銳畫手竟不受他半點賞識,這一點確實出乎她的意料——作品尖銳,性格怪異,這本該是陸覲然的菜才對。可能他最近真的太忙了,度個假都電話不斷,自然也就無暇顧及其他。宋靜雲只能這麼安慰自己。等陸覲然掛了電話回頭一瞧,那話都說不利索的畫手已經離開。“不好意思宋姐,搏了你的面子。”“原來你也知道你表現得太不禮貌。那孩子滿腔熱情地和你聊,你呢,就知道看手機。”陸覲然笑笑。一副虛心接受屢教不改的樣,轉而看向牆上那副畫,“我承認他的視覺語言表達很有技巧,破碎、解析和重組都玩得很溜,但很可惜我沒有看到他所說的被時空吞沒的絕望,我只看到了對大師的模仿。技巧成分越少,藝術成分才會越高,但顯然他在反其道行之。”雖然他嘴裡沒一句好話,宋靜雲依舊笑了——這小子眼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