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心想,你可沒和我說明話,這就怪不得我了。餘奢見到她只驚訝於她的身份,而非如一般人那樣,對她的年齡表示吃驚。這說明之前他就已經見過她,更甚至已經調查過她,卻還是裝作只耳聞卻未見過的樣子,也不知有何企圖。&ldo;餘奢兄果然訊息靈通不過餘奢兄將功勞都歸諸我身上,未免對閔遲先生有所不公。&rdo;宋初一喝了一口酒,道,&ldo;餘奢兄訊息靈通,應知道近來有一派崛起,曰縱橫家。&rdo;餘奢心有疑惑,不知宋初一為何提起此事,但還是點頭道,&ldo;有所耳聞,據說是出自鬼谷一門,卻未有幸拜讀縱橫之論,不知其所行何事。&rdo;&ldo;餘奢兄頗有為縱橫家風範。&rdo;宋初一道。餘奢好奇道,&ldo;哦?不知此話怎講?&rdo;宋初一咧嘴笑道,&ldo;最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rdo;把商人與士人相比,本身就是一種抬高,並不算諷刺挖苦,而是打趣的成分要多一些。餘奢哈哈一笑,他對縱橫家很有興趣,接著問道,&ldo;先生讀過縱橫之論?不知縱橫家所行何事?&rdo;&ldo;未曾讀過,不過略有耳聞。&rdo;宋初一說的十分誠懇,然而事實上,她不僅讀過,而且曾經仔細研讀數年。所謂縱橫家,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她所行的滅國之道,與&ldo;橫&rdo;不謀而合,雖然所用的方法不同,但都主張事一強攻眾弱,因此她也十分贊同連橫之說。&ldo;先生可知道,鬼谷所出的縱橫家都有哪些?所出何地?&rdo;餘奢問道。宋初一微一挑眉,抿了一口米酒,道,&ldo;餘奢兄是不是太心急了些?&rdo;商人逐利,聽這些無關生意的事情也不過是純屬好奇。一般商人,最多隻會對縱橫的論說感興趣,而不會在不知道縱橫論的情況下,去打聽縱橫之士的所在。除非他想親自去找縱橫之士瞭解,一個商人,找縱橫之士做什麼?餘奢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早被宋初一看穿,她不動聲色的把話題轉移到縱橫之士身上,可不是單純的想打趣他,而是為引出他真實目的。餘奢被拆穿,不但未曾羞愧,反而隱隱帶著興奮,一甩寬袖,給宋初一施了一禮,&ldo;餘奢他日定當登門拜訪先生&rdo;宋初一隻淡淡一笑,也不說歡迎還是不歡迎。彷彿宋初一的表現讓餘奢很滿意,他心滿意足的起身離去。宋初一垂眸,看他從大堂穿過的身影,若有所思。片刻對侍女道,&ldo;筆墨。&rdo;侍女雙手奉上沾好墨的毛筆,宋初一將那空白竹簡攤在自己面前,放下酒盞垂頭飛快的書寫起來。 雪地撿屍體一篇氣勢磅礴、言辭犀利的聲討魏國之文一氣呵成。宋初一把筆遞給侍女,兀自端起酒盞抿了一口,垂眼瀏覽了一遍自己所寫的內容,等著墨跡幹掉。方才那個餘奢,宋初一猜測根本就不是楚國商人,而是魏國人。也許是商人也許不是。現在的魏國同十幾年前鼎盛時期不同,那時候有公叔痤、龐涓、公子昂、龍賈等等文武兼備的強將,又有各國飽學之士不斷湧入,可謂人才濟濟。現在的魏國朝野人才凋零,秦國經過變法崛起之後,魏王也開始重視人才,四處訪賢,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就在方才,宋初一察覺那人身份時,心想索性投魏算了,閔遲不是向來都看好魏國嗎?她就先入魏,學一回嫉賢妒能的龐涓又能如何?但這也只是宋初一縱容自己內心深處的一點衝動罷了,她心中已有了長遠的謀劃,並且已經付諸行動。做事,要麼不做,要麼就堅定不移。三心二意是大忌諱。宋初一將竹簡捲起來,遞給侍女,掏錢正要結賬,卻聽侍女道,&ldo;先生,我家主說,今日但凡寫了文章的,酒飯免費。&rdo;&ldo;呵,是嗎,你們家主還是位義商。&rdo;能省錢最好,宋初一笑著把錢袋塞進袖袋裡,起身穿上蓑衣。&ldo;先生尊姓大名?&rdo;那侍女又問道。宋初一動作一頓,回過身來看著她,這侍女知道這方才沒有寫姓名,必是識字的。一個小酒館用識字的侍女,又有這番義舉,顯然並非一般的商人。&ldo;我只出一份綿薄之力,不博名聲。&rdo;宋初一戴上斗笠,走出雅舍。侍女也沒有追問,她每日迎來送往,也是有些見識,各色士人都見過,卻從未見過如此少年老成的,心中不禁暗暗稱奇。她想著,便捧著宋初一寫的文章,匆匆去找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