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抬起左手,寍丫託著她的手肘輕輕放在了墊高的布墊上。扁鵲指頭搭上她纖細的手腕,垂眸仔細感受脈象,片刻之後,微微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宋初一,&ldo;請宋子換右手。&rdo;換了右手之後,方才差不多,依舊是緩脈、脈位虛浮,這些有可能是身體過虛造成,然而脈勢、脈律上細微的差別卻引起扁鵲的注意。其實一切都可歸結於氣血虧虛過甚,體質太弱。一般體弱多病的男子是有可能出現這樣的脈象,但扁鵲對脈象的體會以及敏銳絕不是尋常醫者可比的。沉吟了半晌,他考慮到接下來難免要補血養氣、鑄實元陽,男女用藥肯定不能相同。所以須得確認才行。&ldo;是否有什麼不便言明?&rdo;宋初一主動問道。扁鵲見她言談舉止皆透著士人修養,便知道她怕是隱藏女子身已久,便轉頭向虎賁校尉道。&ldo;校尉能否移步片刻,老夫有些話要私下詢問宋子。&rdo;&ldo;這……&rdo;虎賁校尉有些為難,君上要他關注宋初一病情,回去事無鉅細的稟報……宋初一隱約猜到虎賁校尉遲疑的原因,&ldo;請校尉行個方便,君上若問起,校尉如實答了便是。懷瑾和神醫自會給君上解釋。&rdo;&ldo;行,末將院子裡候著。&rdo;虎賁校尉也並非不知變通之人,君上本意是關心宋初一,他若非杵在這裡,惹惱宋初一反倒不好。她能主動擔著再好不過了。&ldo;寍丫也出去吧。&rdo;宋初一道。&ldo;喏。&rdo;寍丫退到廊下,順手把門帶上,就站在了門前。屋內。宋初一道,&ldo;不敢瞞神醫,懷瑾非是男子。&rdo;扁鵲雖然有心理準備,聽她親口說出來,不知為什麼竟依舊有一種心驚ròu跳的感覺。如她這般,實在是曠古奇女子了吧!&ldo;姑娘說求斷言,老夫眼下還不能給。你這病根不沉。眼睛本身無恙,只是氣海破損,聚不住每日注入印堂的血氣,老夫有八成把握醫好,只是想讓氣海重新盤踞,並非十天半月能成的。姑娘要做好準備。&rdo;扁鵲直言病情,卻是隻字不提宋初一隱藏女子之身的事。扁鵲的醫德人品世人皆知,並不會偶得一樁奇事便逢人就碎嘴,宋初一不再多此一舉的要人幫忙家隱瞞。以扁鵲的性子,該知道的人一定會知道,不該知道的人絕不會知道。宋初一微微躬身,&ldo;有勞神醫了,我在府中安排了住處,神醫若是不嫌棄,不如在此小住?&rdo;見她隱瞞之事敗露也沒有絲毫慌亂,扁鵲再次打量宋初一的面相,天庭飽滿,鼻樑挺直,長相併無邪魅奸猾之相,一身黑色直領大袖,分明就是一個文弱士人……&ldo;那就叨擾了。&rdo;扁鵲道。扁鵲出門,與虎賁衛士說了一下宋初一的病情,贏駟抽空肯定會親自召見他詢問,因此也並未說的太詳細。&ldo;上大夫。&rdo;門口守衛的虎賁衛士見到來人,行禮時不著痕跡的阻攔,&ldo;請容屬下進去稟報。&rdo;&ldo;快去!&rdo;樗裡疾袖中的手緊緊攥起,他聽外面傳宋初一負重傷歸秦,又傳神醫入府親診,便立刻丟下滿案的公文,策馬一路奔來。那虎賁衛進去片刻,便與虎賁校尉一同出來了。&ldo;尉遲朔見過上大夫。&rdo;虎賁校尉拱手施禮。&ldo;尉遲校尉不必多禮,我可以進去了嗎?&rdo;樗裡疾問道。&ldo;上大夫請便,屬下回宮覆命了,告辭。&rdo;尉遲朔一拱手,從他身側擦肩而過。樗裡疾回身看見他已經翻身上馬,心中大驚,難道……難道他來的晚了?不對,不對,這等事情扁鵲應不會隨便讓人傳話吧!想著,樗裡疾快步走進院子,問了一個虎賁衛士,便匆匆往書房趕去。&ldo;懷瑾。&rdo;還未邁進書房,便看見宋初一靜靜直身跪坐在長案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宋初一聽出他聲音裡微顫,露出一個笑容,&ldo;無事。&rdo;樗裡疾走到他身邊,小聲道,&ldo;神醫沒看出來?&rdo;&ldo;大哥當神醫名頭是虛喊呢!&rdo;宋初一道。樗裡疾脊背上倏地出了一背的冷汗,他穩住自己的手,從案上摸了茶壺,給自己倒了盞冷水壓下滿心急躁。兩杯水下肚,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思來想去,都覺得扁鵲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尉遲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