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顏動作頓了一下,她見過蘇伏好幾次,一回帶著冪籬,一回在木香花棚暗中窺視,還有一次帶著面具。他闖進馬車挾持的那次,冉顏面容上沒有任何遮擋,可是他卻蒙了面。如果蘇伏說的是那一次,應當也算不上熟悉,難道……&ldo;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應該殺了你。&rdo;蘇伏掏出帕子,拭了拭嘴,幽冷的目光淡淡落在冉顏面上,彷彿他說的不過是一句最平常地問候。冉顏吃了一口羊ròu,也已經想明白,一個殺手不單單能夠靠著容貌辨人,氣息、感覺、還有一些細微的標誌,都能讓他們敏銳地分辨出人與人之間的區別。&ldo;那為什麼又沒有殺?&rdo;冉顏淡淡問道。蘇伏眸色無波,卻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道:&ldo;吃完就回去吧,以後莫要讓我看見你再進入這個林子。&rdo;說罷起身往院子裡走,到了竹扉前時頓了一下腳步,回首道:&ldo;明日把傘扔進林子裡。&rdo;門扉吱呀聲,冉顏收回目光,又默默地吃了兩口,忽然發現,方才蘇伏跽坐的地方留下了一攤血跡。必然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才可能短短時間流出這麼多血。對於蘇伏,冉顏還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一個殺手半夜受傷並不奇怪,但受了重傷還淡然烤ròu吃飯,這種心態她很沒有辦法理解。冉顏有些猶豫,要不要管?她想著,人卻已經站了起來,推開竹扉。院子裡種了滿滿一片血紅的雞冠花,在月光下宛如一片乾涸的血漬,紅得觸目驚心。竹院不大,三面都有房舍,冉顏跟著廊上的血跡走近東邊的竹屋。門扉緊閉,冉顏深吸一口氣,方欲伸手,門倏地開啟,冷風中帶有淡淡的腥甜味,裹挾著冷冷的聲音撲面而來,&ldo;你膽子的確不小。&rdo;當一切都安定,冉顏清楚地看見了蘇伏半敞開的衣襟,裡面精壯的胸腹猶如一件沒有瑕疵的藝術品,便是胸口的傷疤,也覺得恰到好處,襯著他俊美絕俗的容顏,越發無懈可擊。&ldo;我既然吃了你的羊ròu,便過來看看你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rdo;冉顏無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目光無遮無攔地在他胸前遊蕩一圈,才抬起頭淡淡地與他對視。蘇伏泛著幽藍的眼眸逼近冉顏,彷彿想從她的眼中看出什麼情緒來,可惜徒勞。&ldo;不用看了,我心裡所想,全部都說了出來。&rdo;冉顏目光落在他的腰部漸漸滲出的血跡,坦然道:&ldo;都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可偏偏又有許多人像你一樣,從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rdo;蘇伏手中的長劍漸漸垂落,支在地上撐著他的身子。冉顏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氣消失,便道:&ldo;需要我幫你處理傷口嗎?&rdo;作為一個殺手,蘇伏已經失去了相信的能力,可是不知怎麼的,看見冉顏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居然點了點頭。冉顏扶著他坐在榻上,看見矮几上有素布,還有一些傷藥,物品齊全,便伸手去解他的衣物。蘇伏看著自己的衣物被一個娘子飛快地剝掉,如萬年寒冰的容顏上更加僵硬,抿著唇,目光落在冉顏面上,見她一臉的肅然認真,緊繃的肌ròu漸漸緩了一些。冉顏利落地將傷口附近的血液清理乾淨,撒上止血的藥粉,抬頭道:&ldo;這個傷口太深,還是要fèng合一下才好,可有針?&rdo;&ldo;在藥箱裡。&rdo;蘇伏抬了抬下巴。冉顏順著他的示意,看向几旁那個不起眼的木箱。開啟箱子,冉顏看見裡面裝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最多的便是那種淺碧色的小瓷瓶。屋內沒有點燈,只有從窗戶fèng隙照射進來的月光,冉顏好不容易才摸到想要的東西,實在是沒有本事盲穿針線,便起身把窗戶開啟,如水的月光灑進屋內,可見度稍微高了一點。迎著月光穿針,半晌也不曾成功,只好無奈道:&ldo;可有燈火?&rdo;蘇伏默不作聲地接過她手中的針線,輕而易舉地將線穿了進去,詢問她道:&ldo;要多長?&rdo;&ldo;三尺。&rdo;冉顏道。蘇伏截了線,把針遞給冉顏。冉顏接過針線,蹲下身用兩指將綻開的皮ròu捏起來,嫻熟地開始fèng合。從華佗的時代開始,便已經有了手術、fèng合的雛形,中醫上對這種外傷的處理並不遜於西醫,雖然大唐的現狀是醫術水平比起後世普遍偏低,但華佗的事情家喻戶曉,拿著針線fèng一fèng傷口應當也不算特別新奇的事,至少蘇伏的藥箱中備有針線,冉顏不會覺得他是拿來fèng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