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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紅有一點擔心,不知道自己箱子裡放的那些佐料啊、調味品什麼的,算不算形狀怪異。朱彼得在班上講過,說你一出國,就會發現,就算是天涯海角,也改變不了你的一箇中國胃。你的胃呀,那真叫愛國,吃什麼東西,都比不上吃中國東西讓它受用。朱彼得說很多人剛到美國時,都是窮得吃不起青菜,只能吃雞腿。吃多了,一聽到&ldo;雞腿&rdo;兩個字就犯惡心。在國外什麼都不懷念,就是懷念中國的早點。順著那個長街,一溜地擺著各種各樣的小吃攤,一天吃一樣,可以吃一個月不重複。想中國的早點想成了瘋,想起那些小吃攤上飛來飛去的蒼蠅,都有了親切的感覺。如果早點不好吃,哪來的蒼蠅?所以美國的早點可以說是糟到了連蒼蠅都不喜歡的地步!但朱彼得的另一句話卻引起了楊紅的反感。他說他在美國每天早上牛奶麵包地吃了一年,對移情別戀都能理解了:不管什麼東西,你吃久了,就吃厭了。楊紅記得自己反駁他說,&ldo;你天天吃米飯沒吃厭呢。&rdo;朱彼得強詞奪理地說:&ldo;那不同,吃米飯是為了飽肚子,沒菜也吃不下去的。人們的注意力都是在菜上面的。天天吃米飯,不是吃味道,而是吃習慣,餓了拿來飽肚子而已。菜還是要經常換一換的,不然就吃膩了。&rdo;楊紅是順著他那個移情別戀的路子聽的,所以很生氣,心想,這話真實地反映了你們男人的心理。男人吃一個女人吃膩了,就想著換個口味。女人有什麼膩不膩的?女人大概就如被吃的飯,根本不關她胃口的事。你膩,丈夫也是要吃的;你不膩,丈夫還是要吃的。他有問過你膩不膩嗎?楊紅雖然不喜歡那個比喻,但關於中國胃的話還是聽進去了的。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有一箇中國胃的,天天啃麵包喝牛奶肯定是不行的。她的胃恐怕還不是一個普通中國胃,差不多是一個方言中國胃,因為川菜、粵菜什麼的,她都不愛吃,就愛吃自己家鄉的菜,所以她帶了很多家鄉食品。經過一番精打細算,她帶的大多是佐料、調味品之類,這樣分量不重,但用的時間長,可以說是帶著家鄉菜的精華和味道,其他原材料到時候就地取材,像榨菜、辣醬、酸菜魚底料等等,帶了不計其數,不像是到美國做研究的,倒像是來開餐館的。還隔著兩三個人,楊紅這一隊的那個官員就在向她招手,嘴裡說著些什麼,但楊紅一緊張,就一句也聽不懂了。她身後有幾個人指著前邊,大概在告訴她官員在叫她。楊紅覺得頭腦發暈,為什麼叫我上前?他有透視眼,看見我箱子裡形狀怪異的東西了?她搬著沉重的腿,挪向那個官員,心裡頭惶惑不安,難道我臉上寫著&ldo;危險分子&rdo;幾個字?或者我的表情告訴他我帶了違禁品?那根本不是什麼違禁品啊,看來是遇到一個業餘打工的官員了。楊紅先入為主地想著待會兒要怎麼告訴官員那只是香菇,英語應該是dried hroo。但是酸菜魚底料用英語怎麼說呢?她半天沒弄明白官員究竟為什麼叫她上前。又被身後的人重複了幾遍,楊紅才聽出官員是請她幫忙,先問她會不會講中文。這個問題楊紅曾在心裡反覆自問自答了無數遍。現在被問到你會講漢語嗎?反而不知怎樣回答了。我會講漢語嗎?楊紅問自己一句,又順水推舟一般地回答:&ldo;會講。&rdo;官員聽到這一句,很高興地笑了,沾沾自喜地說:&ldo;我知道你會講。&rdo;然後指著桌上一盒東西問楊紅:&ldo;這是什麼?&rdo;楊紅恍恍惚惚地覺得又回到了中學英語課堂上了,老師指著一些再明白不過的東西,比如她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什麼的,嘴角掛著竊笑,一本正經地問學生這是什麼?&ldo;這是什麼?&rdo;官員又問一遍。楊紅回過神來,認真看了看那個盒子和盒子裡盛著的東西。這回可不是中學英語老師慣常指著發問的那些東西了,楊紅看了一會兒,覺得用中文都答不上來。盒子裡裝的是一些貌似香腸、又勝似香腸的東西。形狀像香腸,但顏色泛灰泛黑,不知是什麼東西,只好說:&ldo;我不知道。&rdo;&ldo;請你問問他。&rdo;官員指指站在楊紅身邊的一個男人。楊紅現在才注意到這個男人,原來自己的這一場虛驚,都是因為這個男人。這完全是個扔到人海里沒法認出來的那種人,現在能榮幸地引起美國海關重視,也是因為他帶的那盒東西。那人現在當然是急得手足無措,滿臉冒汗。楊紅還沒開口,那人就像見到救命恩人一般,衝著她就嘰裡呱啦地講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