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壺濟世
此刻,哀嚎間歇的死寂裡,陰風乍起,自長街之上鼓盪。
車裡的童山愕然一瞬,感覺到那些圍攏過來的人影,那些外部擠壓著力場的恐怖壓力,居然停滯在了原地。
不,不止是停滯,就好像本能的想要後退……
腐臭寒風中,染血的白衣飄起,宛如鬼魅一樣。
飢渴起舞。
引擎蓋子上趴著的鬼影動作僵硬著,呆滯瞪眼,看著那一張陌生的面孔,難以分辨。
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就像是不知道多少身影重迭在了一起,時而彷彿燃燒的屍骸,時而像是沐浴著鮮血的惡鬼,有時腐爛露出白骨,有時候卻又遍佈著密集的縫線,縱橫交錯。
粘稠的血色從縫線之下緩緩滲出,順著喜悅的笑容,劃出了殘忍的弧度。
「你受傷了?」
季覺凝視著慘烈的鬼影,難以剋制胸臆之間漸漸升起的喜悅和驚奇。
居然會有素材主動送上門來?
咔!
當他伸出手的瞬間,引擎蓋上傳來細碎的聲音,原本趴在那裡尖嘯怒吼的鬼影居然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我……我沒……」
兩幅拼湊在一起的五官不斷痙攣蠕動著,在不斷湧現的寒意和驚恐中,甚至顧不上近在咫尺的靈魂和血肉,想要放棄。
不,應該說,想要逃離!
可之前來去無蹤的恐怖速度和隱現隨心的偽裝,此刻卻根本用不出來!
就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拽住了。
季覺胸前的工牌一陣陣的動盪著,卻彷彿萬噸巨石,散發著無窮重壓,令他根本無法掙脫。同樣源自泉城的詭異力量作用於此,抹消了一切變化。
或者說,當季覺出現的瞬間,原本它所依賴的規則和力量便已經被徹底抹除,被更上位和更恐怖的規則所覆蓋。
在它膽敢對泉城認可的『醫生』說出『我受傷了』的這幾個字開始起!
「原來如此……」
季覺垂眸,仔細的感受著此刻籠罩在長街之上的詭異力量,某種自己所不瞭解的機制的運轉,回憶起醫院裡錢主任對自己的諄諄教導時,便終於,恍然一嘆。
他說,「你生病了。」
啪!
剎那間,伴隨著那句話語,鬼影身上的兇戾和狂暴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驚恐。哪怕是不明白丶不理解和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偏偏卻能夠令殘靈為之本能的恐懼和癲狂。
「沒!我我我我沒有!!!」
引擎蓋子上的鬼影在瘋狂的掙扎著,跌落,砸在了血泊裡,手足並用的想要爬行,後退,兩張混雜的面孔嘶吼:「沒有沒有沒有沒有!!!走走走走!你走!離開!離離離——」
嘶鳴聲,戛然而止。
因為血泊之中的雙腳,已經近在咫尺。
「不,你生病了,你病的很嚴重。」
季覺寬慰,血色侵染的面孔之上,溫柔一笑:「別害怕,會治好你的……」
醫生會拯救患者,醫生將拯救患者。
沒錯,這就是自己的天責。
這就是泉城所認可丶所賦予醫生的義務和職責……
那一瞬間,在鬼影的嘶鳴裡,季覺的手掌一把按在了它的臉上,將它死死的按在了地上:「不要諱疾忌醫,我是醫生,還看不出來麼?
你一定是生了病,君之疾在全身,不治將恐深啊!
來,讓我康康——」
啪!
在劇烈的掙扎裡,好像有破裂的聲音從鬼影的身上傳來,季覺低頭,一手壓制著鬼影的掙扎,看向破裂聲的來處,頓時皺眉。
「腿都斷了?太慘了!」
他握緊了骨刀,比劃著名位置:「嚴重成這個樣子,必須截肢了,沒有麻藥,你忍著點嗷。」
「唔——!!!」
季覺的左手壓制之下,鬼影的眼睛驟然瞪大了。
淒厲的慘叫聲從手掌之下爆發,血如泉湧。一截左邊的小腿就在骨刀的劈斬之下,瞬間斬斷,脫落,在血泊中翻滾,像是活物一樣。
可很快,就被工具箱裡爬出來的水銀包裹住了,吸收,壓制,封鎖,化為了拇指大小的碎片。
這一次,再沒有之前的吃力和困難。
輕而易舉!
「哎,不對。」
季覺皺眉,「別動,斷的是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