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筷。嗯，那個看上去沉默得近乎木訥的中年婦人是真人不露相，我由衷地：&ldo;好吃，美味之至。&rdo;我想了一下，&ldo;就像小李飛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rdo;他似懂非懂，但仍然大喜：&ldo;真的嗎？連你對食物這樣挑的人都說好，看來，&rdo;他朝龍斐陌眨眼，&ldo;哥，你該給柏嫂漲工資了。&rdo;龍斐陌沒有理會他，而是低頭，淺淺啜著湯。而後，他抬頭，慢條斯理地品嚐著鮑魚，皺皺眉：&ldo;今天火候差點。&rdo;我也算對飲食講究的人，仍然驚詫於他的挑剔。他暼了我一眼，再看向龍斐閣：&ldo;最近學得怎麼樣？&rdo;龍斐閣想了想：&ldo;還行吧，就是有些倒裝句啊，成語啊，古文啊什麼的，有點弄不清，&rdo;他朝我擠擠眼，&ldo;還要麻煩俞老師幫我複習。&rdo;我不看他，暗嗤一聲，他還不是就想找個人定期陪他聊聊天？不過，這小子倒也不讓人生厭。我有友鉑作哥哥，有桑枚作妹妹，這樣刁猾又不失稚氣的毛頭小子，還算新鮮。龍斐陌看著我們，微微皺眉，語氣有點生硬地：&ldo;要考不上f大，你就給我回美國唸書去！&rdo;龍斐閣看樣子並不怎麼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吐吐舌頭，隔了半晌，趁他不備，朝我扮了個鬼臉。我低頭忍住笑，心情極佳地看著他不怕死地去捋虎鬚：&ldo;哥，最近見到桑筱的堂姐沒有？&rdo;龍斐陌暼他，淡淡地：&ldo;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還是近墨者黑？&rdo;他眉頭微蹙，情緒不甚高的模樣。龍斐閣終於乖乖閉嘴。我一直低頭吃飯，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能感覺到對面那個人身上隱隱的夾槍帶棒的怒氣。我繼續低頭。事不關己，一向是我明哲保身的原則。一時間，餐桌上安靜地只剩下碗筷輕輕的碰擊聲。我們又坐到棋盤的兩端。他照例要求思考。既然承諾在先，我勉強答應。我有些無聊地四處張望著，看到正面牆壁上空空蕩蕩地，一無長物，和我們家客廳裡錯落有致的傅抱石真跡殊為不同，雖然我從不覺得那樣掛有什麼好看。我不由隨口說了句：&ldo;你們家牆上都不掛畫的嗎？&rdo;一瞬間，龍斐閣那張年輕俊逸的臉上微微抽搐，他的額頭，也開始沁出細細的汗珠。他下意識般捂住額頭，臉色煞白。我嚇了一跳：&ldo;喂，你怎麼了？&rdo;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ldo;不早了，斐閣。&rdo;我回身看去，是龍斐陌，他正看著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走近我們，伸手攪亂棋局：&ldo;俞小姐還要回家。&rdo;龍斐閣順從地站了起來，他的臉色依然很差，朝我點了點頭，就走了。龍斐陌轉身看我，淡淡地：&ldo;俞桑筱，我剛好要出去，順便送你一程。&rdo;小小的車廂裡，我無言地坐在龍斐陌身旁。對方才的那一幕，我還是有點迷惑，外加驚訝。我從來沒看到一向陽光的龍斐閣如此失態過。我側臉看了看龍斐陌的臉色，他面寒如水，看向前方，迷離的燈影在他臉上層層疊疊地，變幻著不同的顏色。我重又低下頭去。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開了口：&ldo;請你記住，以後不要在斐閣面前提到任何有關繪畫的話題。&rdo;我抬頭看向他。他依舊不看我。我還沒來得及出聲，他的唇角冷冷地一撇，聲音重又響起：&ldo;還有，斐閣是小孩心性，但抱歉，&rdo;他頓了頓，依然冷冷地，&ldo;麻煩你同樣記住，你只是斐閣的老師。&rdo;我愣了一下。他……是什麼意思？他轉過臉來朝我暼了一眼，他的眼神中，帶有無聲的警告，淡淡的鄙夷。還有一絲絲不易捉摸的其他什麼東西。我腦海裡小小地一聲&ldo;嗡――&rdo;，彷彿明白過什麼來了，不禁好笑，他要麼是太過兄弟情深，要麼是對自己弟弟的魅力估計過高。按白字滿天飛方言又很重的喬楦的說法，骨天下之大稽好不好？於是，我笑笑，又笑笑，我無法不笑：&ldo;是，你放心，他只是我的學生。&rdo;他從此不再開口，也不再理我。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剎車，將我放下。我走了幾步，突然，後面喚了一聲：&ldo;俞桑筱――&rdo;我回頭看去。他坐在駕駛座上靜靜看著前方，片刻之後，他的聲音，帶有一絲寒意地：&ldo;不會有下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