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小小的盒子,他用修長的手指慢慢開啟,託到我眼前。我定睛一看,完全愣住了。是那晚在一片混亂之中,他莫名套上我手指的戒指,悄悄潛離俞家的時候,我隨手扔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如今,那枚鑽戒正在我面前熠熠發光。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揹包,再看向那枚戒指。我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彎腰下來,慢條斯理地一寸一寸將戒指套上我的手指,爾後站直身體:&ldo;記住,我龍斐陌送出去的東西,&rdo;他穿過我身邊,淡淡地,&ldo;從來不會收回。&rdo;他闔上房門,走了出去。片刻之後,我頹然坐下。竟然不是喬楦,竟然是桑枚,我最疼愛的小妹妹……出賣我。事已至此,避無可避,我索性搬了回去。有生二十三年來,我的生活從來沒有這般熱鬧過。我跟喬楦的屋子從此賓客盈門。最先上門的是歷來不管事的姑母跟母親,爾後是還有點怯生生的桑枚,叔叔嬸嬸也幾乎約好般幾乎同一時間段到來。眾人的態度都有點尷尬,來了之後好長時間,都只顧談一些不鹹不淡的話題。來者是客,至於其它,我一概閉嘴,因此到最後,他們多半悻悻而去。我發現,原來自己是一個極其冷血的人。最後登場的是父親。父親的神色有點不自然,我奉上了一杯熱茶,退到一旁,垂首而立。父親只是看了一眼,並不去喝那杯熱氣嫋嫋的茶,想是嫌太粗礪,我只作不知。片刻之後,他咳了一聲,再咳了一聲:&ldo;桑筱。&rdo;我沒有吭聲。他七彎八繞地:&ldo;你知道的,俞氏這兩年的營運狀況不太好,有一些相當好的計劃因為資金因素不得不擱淺……&rdo;我看著他,一身的皮爾卡丹,腕上戴著oga表,頭髮往後梳得油亮,略微發福的身材,和因為經常夜間應酬而略顯疲憊的模樣。我驀然間覺得有點陌生。他見我沒反應,自顧自往下說:&ldo;前兩天龍氏集團的人來找我,願意出面為我們擔保向銀行借貸,我考慮了一下,覺得這是個互惠互利的好提議,你說呢?&rdo;他聰明地隻字不提龍斐陌,更不提先前龍斐陌跟桑瞳的那一段。我突然有些想笑,這就是我的父親。年輕的時候,家裡全力栽培的是大伯父,他無所事事,靠母親帶過來的豐厚嫁妝,還有俞家的餘威在外吃喝玩樂,六年前伯父車禍身亡,他被迫推向前臺,一開始還能靠伯父積下的家底風光一陣,這兩年越發捉襟見肘,常常回來抱怨,抱怨他人勢利,抱怨運道不好,總之,他已經盡力。可是就在半年前,我跑機場作採訪,眼睜睜看見他攬著那個女人從機場出口大包小包笑逐顏開地出來,想必一趟出國遊收穫頗豐。他只當旁人是傻子。我蹙眉,忍耐地聽著他繼續往下說,難得的和顏悅色:&ldo;是爸爸不好,過去對你關心得不夠多……&rdo;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唇角微撇,&ldo;桑筱,這麼小的房子怎麼住得下去?我看,你還是……&rdo;我看著他,心頭湧上一陣空洞的悲哀。這樣的提議,先前來的姑母,母親,叔叔嬸嬸全部吞吞吐吐表示過,原來,在家人眼裡,我的二十三年,遠遠抵不上外人輕輕的一句。我只是漠然轉過身去。不愛,所以不痛。又過兩日,喬楦下班回來,坐在沙發裡,一臉的沮喪。我敏感道:&ldo;怎麼了?&rdo;她掩面,過了半天,才忿忿地:&ldo;跟幾個同事被老闆請喝咖啡,說最近效益不好,可能要裁員,希望我們做好心理準備。&rdo;隔了半晌,她又說:&ldo;甯浩也在裡面。&rdo;我心裡咯噔了一下,但是,我什麼都沒說。再過兩日,我照例去療養院看安姨,可是已經人去樓空。冬日冷冽的空氣中,我站在一片狼籍的院落裡,茫然聽著看門的老徐絮絮叨叨地:&ldo;這塊地皮已經被龍氏集團買下來啦,說是準備建高爾夫球場,所有人員全部遣散,以後,這家療養院就再也沒有了,唉,在這兒待了二十多年,都習慣了,一下子叫我……&rdo;我感到一陣冰冷徹骨的寒意,幾乎是有些粗魯地截斷他的話:&ldo;安姨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