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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不屑狀,哼了一聲:&ldo;不用以後,俞桑筱,&rdo;他唇角調侃地笑,&ldo;記憶障礙,認知損傷,思維弛緩,這些症狀,你似乎一直都有。&rdo;我摸摸頭,微微一笑。五十步笑百步。思歸園。安姨墓碑前。我慢慢蹲了下來,放下一束淡黃色的菊花,我看著墓碑上安姨靜靜的,熟悉的笑容。她臨去世前不久,我抽空帶她出去玩,拍了幾張她此生最後的相片。這是她最滿意的一張。她穿著那件最愛紅色的毛衣,還別上了我送她的寶藍色胸針,化了淡淡的妝,早生的白髮梳得一絲不苟,她微微側過臉來,在夕陽的淡淡光暈中,在廣場那一群群起落鴿子的映襯下,笑得安詳,雍容而慈祥。她沒有什麼文化。但她的一生,她的所有,對我來說,永遠是一本厚重的教科書。我低下頭去,我想起千萬裡之遙,倫敦郊外那個墓碑,還有那朵含苞待放的海棠。同樣是一方窄窄的墳墓。同樣的,她在裡頭,我在外頭。不知道為什麼,雷電暴雨或是災害性天氣的時候,我總是牽掛著安姨,她在思歸園裡好不好,孤不孤單,害不害怕,可是,我竟然很少,很少想到她。對不起,媽媽。我輕輕吁了一口氣。媽媽,我會記得去看你。一定。片刻之後,我轉身,第一次,我在心底默默地,放心吧安姨。龍斐陌走上前來:&ldo;走吧。&rdo;我點了點頭:&ldo;好。&rdo;下山途中,他突如其來地:&ldo;其實我原本可以保留俞氏這個空殼,或至少放過俞澄邦。如果……&rdo;他的臉略略沉下,&ldo;沒有那一個巴掌。不過,跟我說實話桑筱,&rdo;他轉身,眼神略帶探詢地,&ldo;你真的從不在意?或是完全不在乎外人的指指戳戳?&rdo;他好像已經是第二次這麼問。我幾乎沒有什麼猶豫,搖了搖頭:&ldo;至少在外人看來,你並沒有用什麼不道德的手段,不是嗎?&rdo;我低下頭,淡淡地,&ldo;雖然知之甚少,雖然我夠蠢笨,但我至少明白,商場自有一套殘酷而實用的生存法則。&rdo;他淺淺一笑:&ldo;難得看到你紙上談兵,&rdo;他略帶感慨地,&ldo;你跟我生活這些年,更多沉默是金。&rdo;我眨了眨眼,反應極快地:&ldo;本人從不習慣對牛彈琴。&rdo;他看著我,老半天之後:&ldo;俞桑筱。&rdo;&ldo;嗯?&rdo;我又眨了眨眼,有點莫明其妙,怎麼,我說得不對麼?他還是看了我好久,然後才慢吞吞不緊不慢地:&ldo;我聽說德雲社最近有意招新。&rdo;這一次,我居然愕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我看著他,有點不可思議,還有點稀裡糊塗。龍斐陌啊龍斐陌,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他才適合去說相聲,而且是那種一本正經得不行的冷麵笑匠。他挑挑眉,牽住我的手:&ldo;不過沒關係,我很樂意做你一輩子的聽眾。&rdo;他的手,突然間微微加重力道,&ldo;而且唯一。&rdo;我反牽住他。下山的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我危危險險地走在走在凸起的窄邊上,身手靈活地保持著平衡。下過雨的青石板路,有點滑,有點陡,有點侷促,我專心致志地走著,一點兒也不害怕。從今以後,再大挫折再多傷痛又有什麼關係?在這個世上,總有一個人會在我身旁,時時刻刻準備著伸出他的一雙手。我越來越發現,原來,拋開以往的種種,我們可以這麼輕鬆地生活在一起。哪怕在外人眼中,我們看上去還是一對奇怪的,很少彼此牽掛的平淡夫妻。他很忙。無論身處何地,他會記得打電話給我。他沉默寡言。他偶爾會在餐桌上說一兩個可以凍死帝企鵝的冷笑話。他從不過問我的工作,或是什麼。他難得抽空會跟我一起去安姨當初的那個療養院做義工。……我知道,其實他一直慢慢在改變。我知道,他已經盡力了。他伯母經常來看我,她對我的態度似乎好了很多。她愛看越劇,正巧我也愛,我陪她去看,我有些黯然地告訴她:&ldo;曾經有一個人,比您還愛王文娟。&rdo;她微笑,若有所思地:&ldo;桑筱,你不嫌我落伍麼?&rdo; 她有些惋惜地四處張望著,孩子氣地咂咂嘴,&ldo;瞧,人好少。&rdo;我也微笑,安慰她:&ldo;伯母,真正的藝術,不見得流行,可是,永遠不會泯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