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陌生的土地,離我太遙遠了。她看看我,一貫的不由分說:&ldo;機票我已經定好了,你收拾一下東西吧。&rdo;我還是不甘心地:&ldo;我住哪兒?&rdo;她沉吟了片刻:&ldo;我有一個老朋友,我跟他聯絡一下,你就住他家吧。&rdo;我想,若干年後,母親極其後悔當初的那個決定。一定。我怏怏地上了飛機。我回到了中國。我住進了何舯坤家。他們全家待我都很熱情,何伯伯和何伯母很和藹,何伯伯尤其喜歡我,專門給我預留了一間很舒適的客房,何伯母還請了假,陪我到處去玩,她對我的喜愛溢於言表,對所有人,她都笑逐顏開地:&ldo;我乾女兒,漂亮吧?英國回來的高材生呢!&rdo;我汗顏無比。何家是名門望族,結識的人多,何伯母又喜歡帶我出去應酬炫耀,自認普通的我,或許只是因為新鮮,竟然碰到許多追求者,其中,以俞家二公子俞澄邦的追求最為直接。他整束整束地天天給我送玫瑰,幾乎天天來找我。只是,我看他不上,甚至,我鄙薄他。一個婚約在身卻想出牆的無聊男人而已,並且,對於愛情婚姻,我基本悲觀。永恆也不過只是一瞬間。所以,對那些突如其來熱情的邀約,我幾乎全盤拒絕。當然有例外。雖然我中文不太精通,但是,我知道彬彬有禮跟敬而遠之的區別。何伯伯的獨子,醫學院高材生何臨甫,儒雅到了極點,也對我冷淡到了極點。除了必要的寒暄,他從不跟我多說一句話。每日都守在家裡的書房,幾乎不多踏出一步。何伯母對這個兒子極為寵溺,明知他態度不算好,仍為他開脫道:&ldo;臨甫就是這樣啦,書呆子,對女孩子一點也不熱情,&rdo;她有幾分自得地,&ldo;都是女孩子主動來找他。&rdo;是嗎?我哼了一聲,我偏偏不信這個邪。他出了書房門,看見我,有點意外地暼了我一眼,繞過我便打算走開。我攔住他。我等了他足足兩個時辰,豈肯放過這個機會。我幾乎是有點挑釁地:&ldo;我找你有事。&rdo;他很是一愣,很長時間之後:&ldo;什麼事?&rdo;我直視他:&ldo;請問,我是你家的客人不是?&rdo;他眉頭微蹙,唇角微撇,語氣平淡而微微不耐地:&ldo;怎麼了?&rdo;我朝天翻翻白眼,跟他拗勁:&ldo;你不知道什麼叫做一盡地主之誼嗎?&rdo;他仔細地看了看我,片刻之後,淡淡地:&ldo;我以為我媽媽跟你的追求者已經夠讓你收穫頗豐的了。&rdo;他垂眸,&ldo;再說,我很忙。&rdo;我漲紅了臉,為他事不關己的態度和話語中似有若無的諷刺。我一時羞憤,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也不再看我,就這樣唇邊帶著笑,輕鬆自在地從臉色緋紅的我身邊走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腳。那個時候,被眾人捧得已經有點忘乎所以的我,從未受到過如此冷遇。我發誓,要再理他,我就是頭豬!可是,第二天,我便化身為一頭如假包換的笨豬。我跟何伯母報備過後,走出大門,準備出去閒逛,拐過一個角落,一個人靜靜立在那裡看不遠處的風景。我視而不見地走了過去,剛走了幾步,便聽到身後那個聲音:&ldo;地主等了你很久。&rdo;我有心裝作聽不見,卻怎麼也繃不住,只得笑了起來。我跑回到他身邊,恨恨地戳了戳他:&ldo;怎麼,不忙了嗎?&rdo;他微笑:&ldo;我是孝順兒子,怕你去跟我媽告狀。&rdo;我白眼向天。什麼爛理由。不過,有他走在我身旁,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竟也輕輕盪漾了起來。何臨甫是個很悶的人。何臨甫是個很矜持的人。何臨甫是個不知道浪漫為何物的人。何臨甫,是我見過的最最奇怪的人。他不懂時尚,不尚美學,不愛玩,永遠鑽在那堆厚厚的故紙堆中。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對這個城市的瞭解還不如初來乍到的我。我們出去玩,我比他更快融入那種環境跟氛圍。他對我的自來熟不置可否。只是,他似乎並不排斥跟我一起出去玩。我們心照不宣地揹著何伯伯何伯母,玩遍了當地的各大名勝。遲鈍若他,從來沒有對我表示過什麼。我有點期待,有點失望,也有點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