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的世界在倫敦,我不可以期待沒有未來的未來。一個月後,我離開了這裡,離開了中國。直至我走的那天,何臨甫依然如故。我有些怨恨。回倫敦後,他從來沒有跟我聯絡過,一次也沒有。後來,我在跟何伯母通電話的時候,沒有問過他。我在寫信給何伯伯的時候,也沒有談起過他。少女的自尊心總是微妙而又奇怪。我立志不要再理他。而且,那個時候,母親身體不好,總是半夜咳個不停。我無暇分心。半年後,我被同學叫了出來:&ldo;有人找。&rdo;我不經意放眼看過去,頓時驚呆。那個微微含笑站在一棵橡樹下看我的人,竟然是何臨甫。他走了過來,一貫的平靜,好像昨天才跟我見過面:&ldo;你好。&rdo;我暼了他一眼,突然間,反身悶頭就走。我討厭他,不想看到他。他幾乎是立刻就攔到我面前:&ldo;我找你有事。&rdo;我一愣,這句話怎麼這麼彆扭,我不耐煩地:&ldo;怎麼了?&rdo;他斜暼我一眼,不客氣地:&ldo;你不知道什麼叫做一盡地主之誼嗎?&rdo;我愣了很長時間之後,突然間,笑不可抑。我捧著肚子笑了很長時間之後,伸出手去,恨恨地戳了戳他:&ldo;大老遠跑到這兒來,就只惦記著這個,何臨甫啊何臨甫,你是羞也不羞?&rdo;還男子漢呢,心眼小得出奇。他先是看著我笑,爾後面色一端:&ldo;為什麼一直不跟我聯絡?&rdo;這可奇了。我翻翻白眼:&ldo;為什麼要跟你聯絡?&rdo;笨豬!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ldo;你招惹了我那麼久,總得給我一個交代。&rdo;我先是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爾後才慢慢消化了他的意思,我又是害怕,又是困窘,又是羞憤,我跺跺腳,口不擇言地:&ldo;誰那麼倒黴招惹你?!&rdo;我臉漲成豬肝色一路跑遠。跑回宿舍後,伏在被子裡很長時間,我才想起來,他在倫敦人生地不熟,而我,就這樣把他丟下了。我急急返身去找他,可是,那株橡樹下已經空無一人。我怏怏地回來,一路還在琢磨,他到底,來幹嘛呢?為什麼要對我說那樣的話?只是玩笑麼?何臨甫,千里迢迢來開玩笑?我不敢往下想,但是,心裡竟然有點甜蜜蜜的。好幾天,都沒有何臨甫的任何訊息。他彷彿只是如同氣泡一樣,稍縱即逝。後來想起來,我才發覺,原來,世間的任何事,冥冥中都有預兆。週末,母親開著那輛小arch來接我。我一上車,她就告訴我:&ldo;何伯伯來倫敦了,請我們去吃飯。&rdo;我懵了一下:&ldo;哪個何伯伯?&rdo;她暼了我一眼:&ldo;&lso;哪個何伯伯?&rso;虧你還去人家家裡住過一個月呢,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麼?&rdo;我不吭聲。我有心病。只是現在,我才突然發現,今天的媽媽,特別漂亮。她穿著平素極少穿的暗紫色純手工珠繡真絲旗袍。在我印象中,她是極少數個子並不十分高挑,卻能把旗袍穿得風情萬種的女人。我一時衝口而出:&ldo;媽,你今天真漂亮。&rdo;她若有所思,彷彿沒有聽見我說什麼。到了一個岔路口,她熟練地打方向盤向右拐,幾乎是同時,她開口:&ldo;你上次回去,他們……待你怎麼樣?&rdo;我一愣。以前,每次我無意中提到的時候,她總是很不耐煩地岔開,再加上我一直在生何臨甫的氣,我們彷彿一直沒有聊過這樣的話題。我點點頭:&ldo;很好。&rdo;她沒作聲。片刻之後,她還是那麼漫不經心地:&ldo;何伯母,什麼樣子?&rdo;我想了想:&ldo;很賢惠。&rdo;論外貌,不算很出色,跟風度翩翩個子修長的何伯父比,有點不太般配。我深為自己膚淺的這種想法慚愧,畢竟她待我極好。母親仍然不作聲,也不再追問下去。車很快到了。我向外一看,何伯伯早已等在門口。他一看見我,含笑地:&ldo;若棠,你這個壞丫頭,已經足足兩個月沒有跟我聯絡啦。&rdo;他十分親熱地攬著我向裡走去,母親走在一旁。我回答著何伯伯一句接一句的問話,心裡卻忐忑不安。果然,一踏進那個小包間,我就看到一道同樣修長的身影,淺笑著站了起來。母親顯然有點意外,看向何伯伯,他笑著介紹:&ldo;我兒子。&rdo;他轉向何臨甫,&ldo;叫梅阿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