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話很有趣嗎?我又是一聲暗哼,正待向前,卻被他的一番話成功阻斷去路:&ldo;今天,是龍氏報業集團總經理履任的日子。&rdo;他微微一笑,&ldo;桑筱,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在背後對你指指點點?&rdo;我沒有回答。前陣子住院的爺爺大動干戈以病危的藉口把我叫過去,當著眾多醫生護士的面,不顧友鉑的勸阻,把我痛斥一頓,罵我狼子野心,胳膊肘向外拐,忘恩負義,連自己父親也見死不救。罵到後來,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煞白,口不擇言:&ldo;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不該讓澄邦把你抱回來!&rdo;他是長輩,他的話,我恭聽,絕不謹記。我沒有義務為他人的錯誤承擔責任。龍斐陌將手cha入袋中,看向月色,不經意般地:&ldo;俞桑瞳必不樂見我的出席,&rdo;他微微挑眉,中肯地,&ldo;她比令兄俞友鉑跟你都要聰明,能屈能伸。&rdo;我默然。她永遠是俞家最聰明最現實的人。我沒有想到,會又一次看見何言青。週末,我跟龍斐陌還有龍斐閣坐在客廳裡,電視機開著,我們都沒有看。我在改稿,龍斐閣在鑽研棋譜,龍斐陌在看英文雜誌。自從得知桑枚和龍斐閣的關係後,我保持沉默。她已經不是從小跟在我後面攆來攆去的那個跟屁蟲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只是奇怪,若小叔小嬸他們不知情,我也無話可說,若知情但默許,未免要讓我刮目相看。這個世道,向來夠現實。只是或許,也會有人將理想進行到底。我一邊整理著手中的稿子,一邊暼了一眼電視機裡那個明顯面板黑了很多,也瘦了一些,在藏族兒童的簇擁下揚起燦爛笑臉的人。本城的記者正在對他進行追訪。換了一個環境,看上去他朝氣蓬勃了很多。藏民的熱情,高原反應,當地生活的種種艱辛,和行醫中遇到的趣事,都被他娓娓道來,他向來口才不錯,簡便利落。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最後,那個活活潑潑的小記者對他鍥而不捨地:&ldo;何醫生,聽說你為了援藏,連訂婚儀式都推遲了,是麼?&rdo;他沒有回答,付之一笑。我拿起遙控器,正準備換臺,又聽到那個快人快語的小記者開口:&ldo;何醫生,你這輩子最希望做的事是什麼?&rdo;我轉身走向客廳門口,聽到背後那個聲音,沉寂了片刻之後:&ldo;希望能有一天,回到楓樓再打一次石榴。&rdo;我看向不動聲色低頭看雜誌的龍斐陌:&ldo;我出去走一下。&rdo;夜空幽遠,月華如洗,清風微凍,蟲鳴纏綿。我閉目冥想。楓樓?早在我畢業那年,就已經拆掉,那棵石榴,也早已不知去向。黃昏院落,悽悽惶惶,酒醒時往事愁腸。我一動不動地站著,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身後一個聲音響起:&ldo;不冷麼?&rdo;他走過來,執住我的手,&ldo;欣賞月色又不在這一時。&rdo;他的手微涼。他彷彿,什麼都知道。我同樣沒有想到,會遇到她。她站在一個狹窄的超市裡,手裡牽著一個約摸十歲的小男孩:&ldo;你好。&rdo;我有點勉強地:&ldo;你好。&rdo;我不知道如何應對才算合適。她彎腰,對那個盯著我看的男孩子:&ldo;懷帆,叫姐姐。&rdo;那個男孩子,有著俞家人特有的長睫毛和略略深陷的眼窩,他仍然盯著我,突然間就笑了:&ldo;姐姐好。&rdo;面對著這樣一張燦爛的笑臉,我只能微笑:&ldo;你好。&rdo;她揚起下巴,指向那個角落:&ldo;能不能去坐坐?&rdo;她先是看向不遠處跑來跑去的兒子,隨後轉向我,她遲疑了一下:&ldo;能不能叫你……&rdo;我淡淡地:&ldo;隨便。&rdo;從知道有這個人存在至今,少說已經有十年。我打量著她,說實話,父親有過很多眾人心照不宣的風流韻事,唯一跟他最久,而且生下一個兒子的,就只有她。連爺爺奶奶都知道她的存在,還因為暗地裡去探視這個孫子被母親發現而大發雷霆,鬧得不可開交。我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但每見她一次,我都要替她可惜。三十出頭的年紀,看上去眉清目秀,氣質清雅,談吐似乎也不俗,卻在這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上一呆十數年。她發覺我的注視,竟然現出一絲絲的窘迫:&ldo;桑筱,我……&rdo;她深吸了一口氣,&ldo;……你爸爸……&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