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她弟弟,那個昔日著名的紈絝子弟死活不肯讓她回孃家待著:&ldo;算命先生說你命相不好,回來後,由著克我們大家麼?!&rdo;枉她暗中貼給他那麼多,金錢,生意,人情。當年他屢次三番調戲安姨,我從樓上扔花瓶砸得他骨折,為這件事,由她出面,家裡一個一個排查,反覆折騰,她自始至終懷疑我,雖然沒有證據,但我捱過她跟父親的好幾記耳光。我只替她悲哀。友鉑看了,朝那個女孩子吩咐道:&ldo;你先跟媽過去。&rdo;女孩沒有看出我們之間的暗流湧動,微微一笑:&ldo;好。&rdo;沒有很出色的五官,簡單的馬尾,t恤牛仔勾勒出勻稱的身材,肚子微微凸起。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海外長大的華裔,跟友鉑以前的女人比不算驚豔,但看了還算舒服。我看著他們走遠,她的步履竟然有點蹣跚,我不會忘記以前的她,是多麼精力充沛,可以通宵打麻將,可以煲電話粥一煲好幾個小時,還可以跟父親冷戰,一連持續好幾個月。畢竟是老了。&ldo;還好吧?&rdo;極其客套。我點頭:&ldo;你呢?&rdo;他還是很客氣:&ldo;好。&rdo;我低頭,突然有些難過。曾幾何時,他大呼小叫樓上樓下地攆著我&ldo;桑筱桑筱桑筱,死哪兒去了?&rdo;&ldo;桑筱,累死了,給哥哥我捶捶背!&rdo;&ldo;死丫頭,一個子兒都不肯讓,我看你是不想混了你!&rdo;……友鉑又是片刻沉默之後:&ldo;我這次回國,是跟flona一起,準備帶媽去紐西蘭治病。我們已經在國外簡單註冊,我在那邊開了一家設計公司,我年紀已經不小,孩子也快出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糊塗過日子。還有,我以後……&rdo;他又沉默了一會兒,&ldo;可能很少回來。&rdo;我也沉默。爺爺奶奶跟大伯母自有伯父生前安排得好好的,他至死不放心父親,他們去了瑞士,小叔小嬸離開這裡去了其他城市。他們走的時候,沒有通知我一聲。他們恨我都來不及。他們無望地把最後一根稻糙的希望加在我身上,卻加速觸動了一枚摧枯拉朽的按鈕。現在,父親在牢裡,友鉑也要離開。整個俞家,分崩離析。忽剌剌似大廈傾,一場歡喜忽悲辛。我看著他:&ldo;……哥……&rdo;他打斷我:&ldo;你看上去還不錯。&rdo;他輕咳了一聲,&ldo;這樣就好。俞家三姐妹,一向比男孩子還要強。&rdo;他看著我,淡淡地,&ldo;六歲那年,我聽到他們吵架。可是,我還是一直把你當妹妹。十歲以後,你開始慢慢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rdo;他平靜地,&ldo;我知道你為什麼拼命省錢,你跟桑瞳明爭暗鬥,我從來不喜歡桑瞳,也算私心吧,我偏幫你,包括婚姻,我希望你過上好日子,&rdo;他想了想,&ldo;一直以來,我好像幫不了你什麼。&rdo;我垂頭。&ldo;還有,爸爸那裡……&rdo;我沉默。良久,他拍拍我的肩:&ldo;桑筱,保重。只是現在,對不起,&rdo;他站了起來,&ldo;從感情上,我對你抱愧,從理智上,我無法坦然面對龍太太這一身份。&rdo;友鉑走了。我去了機場,但沒有出面送他。我抬起頭看著飛機慢慢遠去,轉身。我係好安全帶,剛要發動車,有人&ldo;篤篤篤&rdo;敲我車窗。我抬眼,是桑瞳。她也來送友鉑。她還是那麼咄咄逼人的美麗,穿著一件寶藍色ck風衣,捲髮飄揚,看著我,微微一笑:&ldo;我車壞了,介不介意搭個順風車?&rdo;車到半路,她側身打量我:&ldo;桑筱,你知道什麼叫環境改變人麼?&rdo;我暼了她一眼,繼續目不斜視開車,到hairculture之類的地方理個新發型,換上華服,就變了麼?人的心深不可測,該有多冥頑。她似笑非笑地:&ldo;你現在跟以前完全判若兩人。不是衣著,不是化妝,而是那種精神氣兒,以前,無論你怎麼掩飾,你的眼睛裡面總有著慌張驚恐,而現在……&rdo;她頓了頓,淡淡嘲諷地,&ldo;你可以教人移不開視線,看來,龍斐陌有心得出乎我意料。&rdo;我蹙眉,很不喜歡她的評判口吻:&ldo;方老師回英國了。&rdo;他抱病而去,她沒有出現。她神色不變,甚至連說話口氣都不變:&ldo;我知道。&rdo;我實在有些生氣,一句話脫口而出:&ldo;那你當初何必追到英國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