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嚼夠舌頭沒有?&rdo;樓上傳來淡淡的聲音。我抬頭看去,龍斐陌穿著睡袍,正倚在欄杆上看著我們。龍斐閣忙不迭點頭,在跳開前的最後一瞬,耳語般:&ldo;你第二次,沒帶上……&rdo;在樓上愈來愈凌厲的目光中,一溜煙沒命般逃竄去了。他儘管時不時跳出來撩撥幾下,但從不敢輕易捋虎鬚。我跟龍斐閣一樣不敢,想了想,拈出衣領裡的項鍊:&ldo;在這裡。&rdo;我只是一介小職員,經常出去跑採訪,總覺得費力跟人解釋和勉強接受別人狐疑跟探測的目光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他沒有作聲,半晌突然開口:&ldo;項鍊是誰送的?&rdo;我垂頭:&ldo;安姨。&rdo;留給我的唯一紀念。他拉起我的手,淡淡地:&ldo;我想你也不會笨到……&rdo;他沒有說下去。我低了低頭。這些天來,我一直迴避去想,我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以前……關於母親……關於我……關於何言青……我抬起頭看他,勉強一笑:&ldo;為什麼不問我?&rdo;自從倫敦回來,他一直絕口不提所有的事,彷彿那一切,完全跟他無關。我一直有點不安。&ldo;沒必要。&rdo;他淡淡地,&ldo;你是獨立的一個人,而且現在,你不在俞家,也並不欠誰,完全沒必要刻意向誰去交代什麼。&rdo;他皺眉,&ldo;桑筱,你如果過於求全責備,反而虛偽。&rdo;我低頭,有點委屈,眼睛竟然有些酸酸的。我扭過頭去。他伸手:&ldo;為什麼不說話?&rdo;我身體僵直,硬是不肯回頭,我不要讓他看到我的表情。在父親打我的時候,我也不曾掉一滴眼淚,可是,他輕易一句話,居然就能逼出我的濃濃怨懟和委屈。全世界都可以,只有他,不可以。他強硬地堅持扳過我的身體:&ldo;桑筱,你想要我知道的,我完全沒興趣,而且,&rdo;他低頭將煙掐掉,緩緩地,&ldo;我不會對你之外的第二個人一再破例。&rdo;我怔了怔,過了半天,我伸手,抱住他。俞桑筱啊俞桑筱,原來輕輕一句話,就可以一點一點,滲透你全部的心情。很久之後,他鬆開,抬起頭審視我,突如其來冒出一句:&ldo;關牧跟喬楦的婚禮都參加過了,有什麼感想?&rdo;我想了想:&ldo;你不覺得這樣的天氣不合適結婚麼?&rdo;江南特有的梅雨季節,又陰又溼得叫人抓狂。&ldo;……&rdo;我再接再厲地:&ldo;而且啊,關牧激動得老是忘詞。&rdo;堂堂一個口齒伶俐的大律師,繁花錦簇和盛大排場下,逢人就傻笑,我很不厚道地把他的模樣統統拍了下來,立此存照,準備以後免費奉送給他們家關小牧欣賞。&ldo;……&rdo;我興頭頭地還要往下說,卻被他微微不耐地止住:&ldo;你想到的只有這些?&rdo;我懵了一下,&ldo;怎麼,還有麼?&rdo;他搖頭,毫不客氣地,&ldo;我忘了你的大腦構造跟別人不一樣,&rdo;他揉揉我的頭髮,&ldo;一點兒也不遺憾?&rdo;我愣了愣,當初我跟他的婚禮,在一個極小極小的禮堂,參加的只有雙方至親,統共加起來不超過三十人,至今回想起來,已經沒什麼印象,只記得也是一個雨天,黑壓壓直堵到心頭上來的悶,他穿著深色西裝,我穿著姑姑和小嬸她們為我訂的婚紗,因為從沒有試穿過,腰上大了整整一圈,而他和我的表情,遠比天氣還要悶,兩人相對無語,我更是從頭到尾低著頭,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只是糙糙交換了一下戒指。大概是看到了我們的臉色,就連一向最愛玩鬧的龍斐閣跟關牧都乖乖地一聲不響,規矩得要命。我非常懷疑,不知情的人看到那一幕,絕對會產生一些不好的浮想聯翩。至於現在,遺憾?我想了想:&ldo;有點。&rdo;當初的他,於我而言,完全是一個陌生人,我對他戒懼不已,永遠如靜靜置放在牆角的那個小箱子般等待時機離開,而現在,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希望從前的一幕幕可以重來,可以一點一點慢慢定格,定格在最美的瞬間。我居然開始惆悵。他看著我不聲不響在發呆,擰了擰我的鼻子:&ldo;你興奮了一天,而且酒宴怎麼能吃飽,走吧。&rdo;我眼睛開始一點一點彎了上去,外人怎會知道龍大少爺的私房菜有多麼令人垂涎三尺?想想龍斐閣這小子獨享了那麼多年就夠讓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