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擁住我，半晌之後：&ldo;桑筱，我失去的，跟你一樣多。&rdo;暌違半年，父親終於再次來找我。我冷眼看他，他衣著依然講究，還是時下最流行的小立領衣服、犀牛褶西褲。他一直比我這個女兒要時尚得多。只是，他的臉色不太好，眼袋也清晰地凸顯了出來。我微微一笑，多麼似曾相識的場景。只不過，這次是在一個小小的咖啡館。我低頭，聽見他躊躇半晌之後才發出的聲音：&ldo;桑筱，最近還好吧？&rdo;我點點頭，抬頭注視著他。他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焦慮和惱怒：&ldo;桑筱，你都聽說了吧……&rdo;我依然點頭。桑瞳找我的當天，我聯絡到友鉑，他透露的訊息更讓人心驚。原來俞氏的資金鍊早就出了問題，父親仍然固執己見剛愎自用，不顧市場考量跟他們的勸阻，盲目擴大投資跟新業務的拓展，虧損額一天天增加，而以前幫他出謀劃策撈好處的那幫朋友們彷彿一夜之間全都蒸發了，直至現在債主逼門，龍氏重壓，俞氏數十年來的基業眼看就要毀於一旦。怪不得連桑瞳都會放下架子。友鉑四處奔走心力交瘁之餘，不認同地：&ldo;桑筱，我要是你，越是現在，越不會來趟這個渾水。&rdo;他嘆了口氣：&ldo;我是沒辦法。&rdo;他微喟，&ldo;畢竟我是他兒子，是不是？&rdo;他跟小時候一樣摸摸我的頭，&ldo;傻丫頭。&rdo;只有我這個平時看起來沒什麼正經的，時不時還會拼命糗我的哥哥，才會推心置腹這麼跟我說話。跟眼前坐著的父親相比，他更像我的親人。父親急急地：&ldo;桑筱，聽我說，這次跟以前不一樣，&rdo;他恨恨地，&ldo;沒想到，他們那麼不講義氣，更沒想到，&rdo;他沒好氣地，&ldo;就連自己人，也會倒戈一擊！&rdo;我不吭聲。父親的臉上難得出現幾分懊惱：&ldo;我怎麼早沒仔細看清楚那份擔保協議，倒讓龍氏鑽空子成了我們的最大債權人，&rdo;他長嘆一聲，&ldo;沒想到啊沒想到……&rdo;他冷冷地，&ldo;繞來繞去，倒讓自家人逼上絕路！&rdo;我仍舊不吭聲。他等了片刻之後，放緩聲音又開了口：&ldo;桑筱，爺爺已經住院了……&rdo;我有些突兀地打斷他：&ldo;爸爸，我是你親生女兒嗎？&rdo;我親眼見過他跟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女人的孩子出遊，比起真正的三口之家更像三口之家。印象中，我跟友鉑從不曾有此待遇。他愣了一下，勉強一笑：&ldo;你這孩子，說什麼呢！&rdo;他放柔聲音，&ldo;你當然是我女兒。&rdo;我冷靜地繼續發問：&ldo;那，我媽媽呢？&rdo;他有些發懵地：&ldo;在家啊。&rdo;我淡淡一笑：&ldo;我是問我的親生媽媽。&rdo;父親臉色遽變，很久很久之後，他定定看著我：&ldo;……你……說什麼？&rdo;他幾乎語無倫次地，&ldo;你媽媽……當然……當然……&rdo;我再次突兀地打斷他：&ldo;雖然我不知道我媽媽是誰，但我知道，&rdo;我看著他，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ldo;她決不是我從小到大家長欄上寫著的那個人，於鳳梅。&rdo;放在從前，我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精於算計步步為營的一刻。從一年前俞家所有人迫不及待將我當作祭品拱手送出的那刻起，那個單純得有些懦弱，處處忍氣吞聲的俞桑筱已經不在了，永遠不再。這些天來，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刻的到來。我等了太久太久。驀地，我心中一凜，我想起龍斐陌抵著我的發，說的那句話――桑筱，我失去的，跟你一樣多。可是，我幾乎有一種肯定的預感，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父親的臉色轉而變得蒼白。他不看我，死死盯著地下。等待片刻，我起身：&ldo;爸爸，對不起，我還有事。&rdo;幾乎是立刻，他抬頭止住我：&ldo;桑筱。&rdo;他看著我，&ldo;桑筱，你媽媽……你媽媽……你怎麼會……&rdo;我垂眸，淡淡地：&ldo;如果有個人，從小到大從不曾抱你，親近你，關心你，而是竭力疏遠你漠視你挑剔你，&rdo;我緩緩地，&ldo;你會不會懷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