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正趴在桌上睡覺，一個激靈，揉了揉眼，忙道：&ldo;對不起，我不是故意……&rdo;&ldo;去看看衣服幹了沒。&rdo;楊靜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收衣服，一溜煙地跑去曬臺，又一溜煙地跑回來，&ldo;還沒幹。&rdo;&ldo;……&rdo;楊啟程簡直服氣，&ldo;沒幹也給老子收一件！&rdo;楊啟程套上件還有些潮溼的黑t恤，囑咐楊靜：&ldo;門關好。&rdo;&ldo;你這麼晚出去幹什麼？&rdo;&ldo;賺錢。&rdo;楊靜愣了愣。楊啟程瞅見她的表情，鼻子裡一哼，&ldo;晚上的工作不止你媽乾的那營生。&rdo;楊靜似被刺了一下，身體一顫。楊啟程懶得理她，穿好鞋，飛快走了。楊靜垂著頭坐回桌邊，這才發現楊啟程出門沒帶鑰匙。她將涼蓆棉絮鋪在水泥地上，閉眼躺下。剛睡了一覺，這會兒一點兒也不困。腳步聲，嬰孩尖細的啼哭聲，遠處建築工地徹夜施工機械的轟隆聲……一切和以前夜半醒來時聽見的一樣，卻又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她不知道怎麼睡過去的，睡得異常安穩，沒有做那個夢。不知睡了多久。&ldo;楊靜！給老子開門！&rdo;楊靜霍地從地上坐起來，敲門聲震天動地，天花板簌簌往下落灰。她趕緊爬起來，鞋都沒來得及穿，飛快跑過去開啟門。楊啟程一腳踹進來，&ldo;我cao你媽！&rdo;楊靜躲避不及，這一腳恰好揣在了她肚子上，鑽心似的疼。她悶哼一聲，倒退數步，捂住肚子，額頭上霎時起了一層冷汗。楊啟程面色沉冷：&ldo;你他媽耳朵聾了是不是，喊你半天不來開門。&rdo;楊靜往後縮了縮，&ldo;……對不起。&rdo;她看出來，楊啟程這次是真生氣了。楊啟程沒理她，脫下身上衣服，往c黃板上一躺。楊靜站立片刻，也不敢惹他了，拿起鑰匙，輕手輕腳地出了門。門合上的時候，楊啟程眼皮微微一動，然而並未睜開。走廊裡傳來各式各樣的聲音，有人扯著嗓子叫學生起c黃，有人大清早吵架，有人架起了鐵鍋，一陣乒乒乓乓……楊靜捂住肚子，緩緩走去公共廁所。廁所就一條長的便池，拿磚牆隔作數間，定點沖水。楊靜一進去就看見一個女人蹲在第一個坑位上，一邊使勁一邊哼哼。裡面味兒很難聞，楊靜捂住鼻子，趕緊出去，進了對面的公共浴室。她鎖上門，掀開身上的衣服，低頭看了看，肚子上一小片淡淡的青色。她咬牙按了按，裡面並不疼。她接涼水洗了把臉，走出筒子樓。東邊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巷子裡叫賣聲此起彼伏。她到包子鋪賣了兩個大ròu包子，站在路邊吃完了，走去小賣部。老闆端著一碗粉絲，一邊呼哧呼哧地吸溜，一邊仰頭看早間新聞，&ldo;靠，一群縮卵！有本事給這龜兒子一梭子！&rdo;楊靜站在小賣部門口，腳尖無意識地蹭著地面，&ldo;趙老闆，我打個電話。&rdo;趙老闆沒反應。楊靜又提高聲音喊了一遍。趙老闆這才緩緩地將目光移過來，&ldo;自己打啊，還要我幫你？&rdo;楊靜一個箭步走進去，拿起電話機的聽筒，撥了一串號碼。響了數聲，無人應答。楊靜不甘心，又撥一遍，還是無人應答。她耷拉著腦袋走出去，站在小賣部的雨棚底下。太陽初升，地上一道影子，稀薄瘦長。楊靜盯著自己的影子看了很久很久，又轉身回去，&ldo;趙老闆，拿一包&lso;紅梅&rso;。&rdo;趙老闆瞥她一眼，從身後的架子上拿下來一包煙，往玻璃櫃臺上一扔。楊靜從口袋裡摸出一疊零票，數出四塊錢的，遞給趙老闆。買完煙，楊靜回到409室，楊啟程還沒醒。她去曬臺上將衣服都收回來，分門別類疊好，又將地鋪收起來，坐在桌邊，再也無事可做，只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然而直到中午，仍然沒人敲對面的門。楊啟程打了個呵欠，醒了。楊靜趕緊站起來，&ldo;程哥，你餓了麼？我去買盒飯。&rdo;楊啟程看她一眼，&ldo;你怎麼還在這兒？&rdo;楊靜張了張口，沒出聲。&ldo;你爺爺什麼時候來？&rdo;&ldo;……我，我不知道，應該要來了吧。&rdo;楊啟程冷哼一聲，&ldo;你不是說了肯定會來？&rdo;楊靜瘦弱的肩膀顫了一下。&ldo;我沒空管你，你趕緊走吧。&rdo;楊啟程摸了摸褲子口袋，掏出最後一支菸，將煙盒捏癟，隨手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