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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垂了頭,拿眼角瞟我,低聲道:“皇上不喜歡胭脂味。” 所以才要塗上——萬一他又要做戲來親我,縱然不能讓他退縮,好歹也喂他滿口胭脂,讓他下回有所忌諱。 我很怕他又要像上次那般洩憤一回。 何況,一面在太后那邊稱病告假,一面在蘇恆這裡頻頻承恩,傳出去也是不好的。 我說:“你就挑個沒味的。” 我提了一罐麥仁粥,帶人去了宣室殿。 夜涼如水,月光明澈,樹影婆娑,還是舊時風光。 當年還是新婦,乍遣散了家僕,事事都要從頭學起。因不曾做過粗笨活計,連生灶火都能扎滿手的木刺。卻怕蘇恆嫌棄了我,小心的藏在背後,不叫他知道。 手指腫疼得連筷子都拿不住時,終於讓他發現。他便在燈下拿針一根根幫我挑出刺來,挑不出來時,便將我的手指納入口中,輕輕的吮吸。 他說:“你是大家的小姐,本不必跟我受這樣的苦。” 但其實那樣的日子,我是當真沒覺得有半點苦。我記得行經腹痛的時候,他會把我的腳揣進懷裡;盛夏蚊蟲兇的時候,他曾為我扇一夜蒲扇;每次燒糊了粥,他都把清的那碗給我…… 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想,如果他懷的是梁鴻的志向,我可以為了他做一輩子的孟光。 直到很後來我才想明白,他若真的志在隱逸,來到河北後,又何必去拜訪我的父親?而他不用我帶去的財物結交河北名士,是因為憑他的名號,只需要加上河北沈家的門 貶斥我才將劉碧君留下來,還沒開口多說一句話,遠遠的便已經有太監在蹕路。只片刻便可望見蘇恆的輿輦了。 我望了劉碧君一眼,卻見她竟有些無地自容的儀態,睫毛低垂,看得出是在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該怎麼說……我還沒有出手敲打她——甚至連句重話都沒說。便是做戲,她的委屈也過了些。 我說:“怎麼,陛下回來,妹妹不高興嗎?” 她咬了嘴唇,說:“不敢。”已經跪下來。 她腰板彎的有些勉強,卻還是低伏下來。這一串的動作,幾乎要讓我想起那些受了冤屈的貞節烈女。 我一時有些恍神,竟然說不出刻薄的話來。 便只理了理衣襟,靜靜的等蘇恆過來。 蘇恆似乎有些喝得醉了,下輦的時候有些搖晃,卻還是居高臨下瞟了我一眼。 他每次喝醉了,眼睛便蒙了層水汽般,比往日還要漆黑瀲灩。卻又不愛說話,甚至連情緒都不怎麼會表露出來。滿月清輝之下看人,沒來由的就有些深邃和專注,令人怦然心動。 他美色不減當年,只是我已老了,再不能輕易被一個眼神觸動。 我垂了頭俯身。 他尚未近前,便已經有酒香飄過來。他穿了便服,襟口還有不少酒漬。 看來確實是去與周賜飲酒了。 我記得我與他新婚不久,周賜半夜上門,手上只拎了兩罈子竹葉青。我起身為他們置辦酒餚,卻摸不著油燈,出門看到白日裡與紅葉摘槐花的鉤子,便先去採了兩笸籮槐花來應付。 等我和紅葉整備好了菜餚。他們已就著兩笸籮槐花,連碗碟都沒用,一人灌下了半罈子酒去。 我雖只見過劉君宇一次,卻可斷言,這種興致,他便是有,也不敢對著皇帝發的。 蘇恆走到我跟前的時候踉蹌了一下,我略一猶豫,還是伸手扶他。 他這次確實是惱了我,甩手將我推開。 我說:“陛下……” 劉碧君也說:“見過陛下。” 蘇恆腳步這才頓了頓,卻依舊一言不發便進了宣室殿。 殿內先前還有些昧暗的燈火很快便明亮起來,蘇恆的身形在窗稜前一晃而過,便再無聲息。 他今日必定是不會主動宣召我了。 我便斂裙直闖,卻正對上屋裡出來的方生。 他略有些為難,卻還是說:“陛下宣劉美人進去,請皇后娘娘回宮吧。” 看來是連裝一下都不肯了。 我說:“也罷,我只是來給陛下送粥。煩勞你幫我呈上去吧。” 已經有小太監帶劉碧君進殿。劉碧君仍是垂著頭,眼睛眨也不眨,淚水卻滴了一路。便是這樣,路過我身邊時也沒忘記斂裙屈膝。 方生從我手上接了粥,略頓了頓,道:“皇后娘娘留步。” 我回頭,他說:“容小人再去通稟。” 我便返身對他頷首道謝。 殿外長信宮燈噼啪作響,涼風撩過,搖曳不定。 宣室殿草木不比椒房殿那般繁盛,這個時節卻也有了飛蟲,繞著那點微光流連不去。 我攏了攏衣襟,聽遠處樹海嘩嘩,不覺略略有些冷。 片刻後,更樓上已響了樵鼓,低低的迴繞在矮闊長天之間。方生便踏著那鼓聲從殿裡出來,面色終於稍有鬆懈,躬身對我道:“陛下請娘娘進去。” 蘇恆素來簡樸,宣室殿裡並沒有什麼名貴的擺設,連地衣都比椒房殿裡的薄些。然而此處殿宇原就別別處高大巍峨,梅花燈將邊邊角角都照的通明,黑紅色帳幔越顯氣勢,反不覺得清冷樸素。 殿裡一點聲響也無,所以鄰近書房時,劉碧君啜泣著說話的聲響,便尤其清透。 “表姑……太后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