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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一會兒要吃晚飯了,吃過再睡。” 他是個說睡就能睡著的,一邊答話,一邊伸手抓了抓我的胸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蹭上來,道:“剛剛在父皇哪兒吃過了……” 剛吃完東西便睡容易積食,我推了推他,他賴皮的抓住我的袖子,道:“韶兒睡著了……” 我說:“韶兒睡醒了,娘有東西送你。” 他停了一會兒,用四根肉肉的手指把眼皮撐開,黑眼睛往上翻著,道:“韶兒已經醒了……” 我忍不住笑起來,抱他回來的侍女也掩著唇低笑出來。 我託了他起來,命青杏兒將新衣服取來,抖開來給他看,問:“好不好看?” 他有些謹慎的問:“孃親給韶兒縫的?” 我說是,他便又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相當無辜道:“……不好看韶兒也喜歡。” …… 我說:“……不用委屈了!” 他一把撲上來拽住,面頰紅得蘋果一般,黑眼睛水汪汪的,分辨道:“不委屈不委屈,孃親說了給韶兒的,不許騙人。” 說著便搶到懷裡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下面站的侍女,最後還是小心眼的防著我,道:“姨姨幫韶兒拿著。” 侍女便上前將衣服接了。 她先前向我行禮時我並沒有注意,只以為是蘇恆派來送韶兒回來的。聽韶兒叫她“姨姨”,才略有些好奇。 ——韶兒只管宮女們叫姑姑,我倒是有兩個堂妹,然而她們如今也都是十五六歲待字的年紀了,加之我又失寵,為了避嫌,她們便很少入宮。 我便分神掃了她一眼——還算白淨,舉止也頗大方。 微笑的模樣很爽利,像是坡頭開的喇叭花。算不得美人,卻很討人喜歡。 大概意識到我在看她,她略眨了眨眼睛,很快便又屈膝,說道:“民女顧清揚。” 韶兒大概想試衣服,正專心致志找腰帶扣。他動作笨拙可愛得緊,像一隻追著自己尾巴的貓。青杏兒在一旁急得直抻脖子,卻不敢貿然上前服侍他。 我便丟韶兒一人折騰。 ——顧清揚這個名字,我還是記得的。上一世蘇恆南行回來,帶了個女人來,便是顧清揚。回來第三日便封了美人,劉碧君懷孕後,她跟著一併晉封為貴人。晉位之破例,一度人人矚目。 我一直以為,她是蘇恆抬舉了來替劉碧君出風頭、惹人妒的擋箭牌。反而不明白,蘇恆怎麼把她送到我跟前了。 她與我確實是有些親戚關係的。 “世家求婦,北沈南顧”。沈、顧兩家的女兒,生得清貴,養的美好,素來都是有口皆碑的。歷代都有名著於世的美女或是才女,女孩兒們都嫁得極好。兩家也有些姻親關係。論起來,她該是我的表妹。 不過當年亂世,沈、顧兩家各奉其主,早已斷了往來。 如今顧家當家的是顧仲卿,戾帝那邊來的降臣,因為處境微妙,便不大愛交遊。 自然也不會跟沈家太熱絡。 我說:“原來是顧家表妹,樂耕先生近來可好?” 她笑道:“祖父在會稽開荒了五畝良田,這幾年都在打理農事。農閒時樂山樂水,很是逍遙舒愜。” 這卻讓我吃了一驚——我雖猜到她是南顧家的女兒,卻沒想到她竟然是顧長卿的孫女。顧長卿娶的是我祖父的同胞妹妹,這聲表妹,叫的不冤枉。也難怪她自稱“民女”。顧家雖以顧長卿為傲,然而這個本家嫡長子卻最受不得拘束,官袍一脫便逍遙江湖,從此跟顧家斷了聯絡,如今確實是一介草民。 我便又問:“太夫人可好?” 她笑道:“祖母開了幾家藥行,偶爾也賣字畫補貼家用。”她大約也知道,太夫人是我本家姑婆,便也不藏掖著,又說,“——祖父種田一貫是穩賠不賺的,幸而有他的名頭在,祖母的字畫還能賣幾兩銀子。” 我怔了一怔。 她便低聲笑著解釋道:“如今市面上收的菩薩圖、簪花仕女圖,雖題了祖父的字號,卻都是祖母的手筆——除了祖母,祖父從不畫別人的。” 我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 顧長卿的專情,與他的“高標出世”一樣舉世皆知。 韶兒這會兒終於脫去了衣服,我隨手用被子將他包住。 韶兒戳著我的手背,道:“娘,娘。”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顧清揚笑道:“娘娘不要冷落了小殿下,看他嘴都嘟起來了。” 說著便將衣服交到我手裡。 韶兒便往我懷裡鑽,乖巧道:“孃親跟姨姨說話吧,韶兒自己也能穿。” ——偏不學好,非要學蘇恆的言行不一。 我無奈,便用衣服包住他,道:“伸開胳膊吧。” 他抿了嘴唇垂著頭笑,伸開手臂,脆生生道:“嗯。” 顧清揚上前給我幫忙,一面閒聊著,大概有意消除我的疑心,說道:“民女行醫路過南陽,正碰上聖駕經過。聖上見民女有些醫術,便命民女隨駕侍奉藥石。是以來到長安。” 我手上不由停了停,“陛下病了?” 她抬手為韶兒撫去衣褶,垂眸道:“已經大安了,娘娘不必牽掛。” 蘇恆南行,自然有太醫令服侍,怎麼也輪不到一個“有些醫術”的民女在御前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