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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雜亂裡蘇恆將我扶起來,道:“你先回去。” 我一時木然,抬眼看他。蘇恆目光裡有什麼一閃,伸手蓋住我的眼睛,道:“有朕在。你先回去。” 我站起身,不覺腳下晃了兩晃,忙扶了門框。 其實我很想留下來看看,太后還想怎麼鬧。 劉碧君膝行著追上我,拽住我的裙角,仰頭道:“皇后娘娘,太后是無心的。只因今夜去傳太醫令,卻無人當值,太后娘娘心裡一時氣悶。並不是意指皇后娘娘。” 讓我怎麼說——太醫令歸少府管,少府在大司空治下。大司空許文字老病,手上諸多雜務都分交給大農令代理,不巧的是,大農令正是我的親哥哥。 我俯身扶她起來,道:“誠惶誠恐,無立錐之地。太后日後也不必再生氣了……” 蘇恆忽然便回過頭來,目光直直的望著我,我不覺退了一步,口中的話已經斷掉。 他上前一步,攥著了我的手,我只覺手腕都要被捏斷了。 他拉了我排開眾人,跪到太后跟前,平靜道:“母后什麼也不用說了,該死的是兒臣。” 他的聲音很沉,也不大,殿內卻立時鴉雀無聲,連正在診脈的太醫也觳觫著叩下頭去。每個人的面前都有汗水滴落下來。 太后已經攸攸的轉醒過來,也不咳嗽了,只抬著一跟手指指蘇恆。 蘇恆抬手拉了清揚起來,對太后道:“她是神醫吳景洲的關門弟子,顧仲卿的侄孫女兒。雖是女流,醫術卻不遜色於太醫令。就暫且先讓她為母后扶脈,必然周全無遺,公正無私。” 蘇恆道:“命所有太醫令前來會診。著少府令、大司馬、宗正前來長信殿,朕要親自問責。” 決裂太后指著蘇恆,眼睛瞪得大,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來。 蘇恆下了令,便起身要走。我被帶得一踉蹌,幾乎要撲到他的身上。 太后眼瞳便有些上翻,底下跪著的宮女們忙上前幫她順氣。劉碧看見狀,愣了一刻,忙哭著抱住了蘇恆的腿,道:“陛下,人病弱時難免有些脾氣,一時口不擇言也是有的。太后娘娘年紀大了,陛下不要跟著慪氣……”她動搖不了蘇恆,便又撲倒我跟前,一邊叩頭一邊哭道:“太后娘娘只是心裡想見陛下一面,並不是想責怪了誰,皇后娘娘便勸勸陛下,多陪陪太后娘娘坐一會兒吧……” 我木然望著她。劉碧君未免太看得起我,太后與蘇恆見不見面,豈是我能說的上話的? 這佞寵惑上、隔絕帝后的罪名,我是擔不起的。 然而太后己發了脾氣,我一開口必然就是“犟嘴”,便只默默的重新跪下去。 ——民間有句話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這後宮的女主子也從來都不是皇后,而是太后。如今太后步步相逼,真是逼得我不得不動心思,好早一日熬出頭。 太后總算投再背過氣去,喉嚨裡一句話終於擠出來,“你讓他們走!哀家病死了豈不更好,省的礙了他們的眼!” 蘇恆聞言,回身便直挺挺跪下,道:“母后這麼說,是叫兒臣無立錐之地了。只是今日己經有人欺負了母后,又栽贓到皇后身上,兒子縱然昧弱,卻也知此事姑息不得,必得即刻徹查清楚了,好給母后交代,還可貞公道。” 太后噎了一口氣,捶著胸口道:“好,好。你去查。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個什麼樣的不偏不倚的結果來。” 蘇恆依舊攥著我的手腕,叩了頭,才起身拉我走。 太后在後面憋了口氣,道:“皇后留下!” 蘇恆身形略頓了頓,我默默的掙開了他的手。 他低聲道:“暈過去。” 我不能分辨他的用意,只怔愣的望著他,腦中一時百轉千回。 片刻後,身形略晃了晃。 他演戲果然嫻熟得令人歎為觀止,眼瞳縮得厲害,連聲音也有些飄忽了:“怎麼了?” 我說:“……有些頭暈,不礙的,陛下去吧。” 蘇恆屏了呼吸看著我,可是我半點不想暈倒給他看。就算我此刻暈倒了,他也不可能送我回椒房殿。一會兒我落在太后手裡,萬一有誰打著救醒我的旗號,給我灌下什麼藥去,那我便有苦說不出了。 蘇恆還要裝模作樣,太后卻是能做出這種事的。 這屋子裡不會有誰憐惜我,我得自謀出路。 蘇恆面色又有些不好,死死的盯了我好一會兒,終於甩了我的手,道:“方生,你留下替聯照料著。碧君,太后與皇后都病著,聯就暫時將她們留給你了。” 而後便轉身大步去了。 我只在簾子下邊伺候著。 屋子裡跪了一地的人,卻半聲人語不聞。一片悄寂裡,更漏滴滴答答的煩響像水紋一樣推開來,一聲催著一聲。蠟燭燒得殘了,連著爆了兩個燭花,殿內器物黑漆漆的影子便猛的拉長了,像猛獸般跳起來襲人。 清揚不急不躁的給太后切脈,左手切完了換右手。垂著眼睫,一聲不吭。 外間隱隱有人鬼哭狼嚎的聲音傳進來。 簾子下跪著的太醫令大慨不堪老邁,哆哆嗦嗦的抬了一隻袖子擦了擦汗水。 太后的眉心跟著那聲音跳起來,片刻後抬了袖子掩著嘴咳嗽,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