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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聞的雨聲忽然鋪天蓋地悶聲響起來,湖面上漣漪驟起。天越發陰得沉黑,秋雨瀝瀝淅淅敲打著花葉。邵敏略回過神,遠遠望見湖心亭那邊亮起了琉璃燈,知道她們要尋過來了,忙躬身扶住竹籬,踩到池邊青石上。竹籬已是舊的,連年陰溼,埋入土中的部分有些朽爛,邵敏只輕輕的一拉,便聽到地下折斷的聲音。她腳下青石裸而滑,已然踩漏,心道不好。然後便覺手腕一暖一疼,已經被人拉了上去。她沒有防備,落地時沒站穩,一頭撲進那個人的懷裡。寬厚溫暖的胸膛,帶著淡淡的檀香氣息。對方顯然是個男人。邵敏臉上一紅,忙把人推開。她低著頭,只看到那人避讓了一步,穩穩的站在她的面前。紫袍、雲裾、福履,雖濺了泥水,卻毫不著意。只聽那人道:“哪裡來的漁婆?”聲音溫潤帶笑。邵敏反問道:“宮闈內廷,外臣不得入內。公子可是走錯了路?”——鳳儀殿已經整個被封住,若非刻意,絕對進不來,邵敏並不覺得他是迷路。聽聲音他顯然不是太監內宦,看衣著也不會是宮廷侍衛。而能著紫袍入宮的朝臣也寥寥。邵敏已經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只不知他鬼鬼祟祟進宮來是想幹什麼。那人似乎打量了她一番,道:“我是壽王。”邵敏知他必是王侯,聽了封號還是不由心裡咯噔一聲,又退了兩步。她不欲被看出身份,便屈膝福了一福,道:“見過王爺。”那人安撫她一般,笑道:“陛下傳喚入宮,路過鳳儀殿,思及先貴妃養育之情,過來祭掃一下。並無惡意,還請不要告發我……但不知姑娘是哪宮哪院,為何要翻牆而來?”邵敏略一猶豫,道:“承光宮灑掃下人而已。聽到荒院簫音,前來探個究竟。”那人聞言,笑著掀她的斗笠,道:“既是要探個究竟,卻連……”斗笠掀了一半,話也只說到一半,卻忽然不動不語了。莫說邵敏是皇后,便只是個普通宮人,與藩王私會也多有不妥。這人不但不知迴避,反而舉止輕薄,邵敏已經有些羞惱。忙伸手去壓斗笠。他這才如夢方醒一般,忙收回手,笑道:“姑娘天庭飽滿,修眉明眸,是聰明富貴的長相,可以嫁與王孫家。”邵敏垂著頭不說話,他便又笑道:“本王來的隨意,只香囊裡餘了些香,並未準備供品。若擺不成香案,拜祭時難免禮數不周,不知姑娘可否幫忙準備一二。”邵敏不想這樣跟他乾站著,但礙於不能透露身份,這隻好依命從事。便欠了欠身,道:“好。”她從來認為死者為大,然而對著朱貴兒,卻實在生不出哀痛或是恭敬來。何況她是偷著進鳳儀殿的,也不能回頭找人幫忙。因此只是在院子裡採了幾隻蓮蓬,摘了幾個毛桃、柿子,又折了幾枝薔薇花,用荷葉盛了,擺放在地龕前面。她癸水未去,隨身帶著袖爐取暖。正好將袖爐擘開來,把火炭換成薰香,權做香爐。壽王一直立在松樹下看她忙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邵敏打定了主意絕不跟他扯上關係,因此來來去去幾趟,卻不曾看他一眼。然而她把荷葉籠成深杯時,忽聽到背後輕輕一聲:“敏敏。”手上一抖,下意識就回過頭去。然後便看到壽王手撫著竹簫,目光遠遠的望到湖的那一側去,不知在想些什麼。卻沒有看她。天色暗沉,他的黑眼睛裡卻有一片溫柔的水光。他立在松下,衣袍略有些溼,卻不妨礙挺拔俊朗的身姿。他帶著赤金簪冠,發黑如墨。大約因為淋了雨,面板白得全無血色,嘴唇卻透著淡粉。越發像是畫卷裡走出的人物。邵敏看了她一會兒,還是丟下手中荷葉,上前問:“殿下可還要奠酒?”壽王停了一會兒,笑道:“不必。這樣便很好了。只是先貴妃最愛富貴與排場,若在天有靈,只怕要不喜了。然而別無長物,也只能將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