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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元清宿在邵敏殿裡,半夜縮在她懷裡哭,邵敏只能裝睡得迷糊了,拍拍他的背哄他。把堂堂一介帝王逼成這樣,就算他們是諸葛亮那樣的忠臣又怎樣?元清得勢後不料理他們那才有鬼。一時邵敏又想到了元清。這些日子元清去探望了林佳兒,夜間便宿在她宮中。有時他去的晚了,那必然是朝中有事了,他留下批摺子或是旁聽內閣議事了。——他到現在也還是個學生皇帝。而且比一般的學生更加好學、更加勤勉。有時他摺子沒看完,或是廷講時說到了什麼前朝典章,他也會命王聰明帶上,到邵敏那兒吃過飯繼續讀。他看的議事折,邵博的最多。邵博四十多年前外任時上的摺子他特地取來讀。邵敏是真心覺得,元清就是真不是聖主那一等,也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皇帝了——她自小消遣便是讀史,還真是頭一次見到元清這麼努力學做明君的皇帝,哪怕那明君的標準是邵博定的。邵敏時常覺得,有朝一日朝中最得元清器重的人,不見得非是程友廉那種良才美質,也許只是個不吝讚美的寬厚君子——當然,逢迎諂媚的小人更有可能——邵敏並沒忘了歷史上的王聰明。私心來講,她當然更希望是前者。但若是所有君子忠臣都不屑於讚美皇帝……邵敏只好親自來了。所以這些日子元清對她親近和依賴,邵敏總覺得有些投機取巧的跡象在。但她也是真心憐惜元清。細雨稠密,鈴音在背後給邵敏撐傘,自己左肩和後背卻溼透了,秋意涼薄,風吹過去,不覺打了個噴嚏。邵敏想著心事,先前沒注意到,聽她“阿嚏”一聲,才回頭看到。便皺了皺眉頭,道:“不用給我擋,看你溼成這樣子。”鈴音笑道:“不礙事,別淋著娘娘便好。”邵敏穿著蓑衣,其實是淋不到的。何況那柄江南花傘原也不是遮風避雨的,根本擋不去多少。她這樣也只是個心意罷了。邵敏心中微暖,看她冷得鼻頭髮紅,便道:“快些回去換件衣服,喝碗薑湯,彆著涼了。”鈴音笑道:“謝娘娘關心,真的不礙。別擾了娘娘雨中游園的雅興才好。”紅玉倒是曾捨命陪君子,跟著彩珠在山頭淋雨吹風喝啤酒,但那是因彩珠失戀了。邵敏還真不曾遇到人寧肯感冒也要陪著她逛園子,頭痛道:“你還年輕,別不拿身體當回事。何況明日還要大忙,你若是病倒了,誰來替你?聽話回去,這邊有她們跟著我就是。”鈴音笑道:“還以為娘娘體恤人,誰知是要人家攢了力氣明日當牛做馬的。”邵敏道:“那是自然,你病倒了,娘娘我到哪兒去找這麼耐操持的。”鈴音笑道:“那奴婢還是知趣點退下吧。莫等娘娘對雨吟詩,奴婢在一旁噴嚏伴奏,繞了興致招娘娘煩。”說完福了福,把傘塞到邵敏手裡,又道:“娘娘若不想奴婢們再淋溼,好歹還是撐了傘吧。蓑衣雖不透水,沾了雨也會便沉。”邵敏接了傘,又讓一個宮女跟她合撐著一道回去。邵敏遠望著她的背影,心想若紅玉也跟她一樣懂事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彩珠紅玉若也這麼為人圓轉識趣,反而不會跟邵敏這種自閉宅女交心了。走了鈴音,其他四個宮女都是不管事的,安靜聽話得像是佈景牌。邵敏進了承光宮,從側院繞出去,便上了一道迴廊,那回廊建在水上,一路曲曲折折從密密的荷葉當中穿過,在荷池當中起了一座亭子。邵敏指了指亭子,道:“你們去準備些瓜果,再取一張琴,燃上薰香。都佈置在亭子裡吧。”三個人領命而去,邵敏想了想,又對第四個道:“你去折一捧素淡些的菊花,插在青花瓷瓶裡,也放到亭子裡。告訴他們,再在亭子八面遮上紗簾。”那人略一猶豫,對上邵敏的目光,忙領命而去。邵敏看那四人也走遠了,這才下了迴廊,也不躲藏,只踩著池邊高高低低的青石,一深一淺的遠去了。鳳鳴池因形狀肖似鳳首而得名。湖心有島,宛若鳳目,不繫舟就泊在鳳目之下。鳳首下方是承光宮。鳳喙所對之處,便是鳳儀殿。邵敏孤身一人在岸邊且行且止,慢慢的往鳳儀殿的方向走去。不多時便到了一處竹籬前。岸邊潮溼,本就草木叢生,籬笆四周更是雜草繁蕪,只另一側從格隙間攀出薔薇花來。仲秋時節,花凋果熟,本就是綠肥紅瘦。這細雨輕霧之中,花瓣濡溼,綴滿水露,更顯嬌弱無依。籬笆的另一側便是鳳儀殿。邵敏四下打量了一番,沒有找到可以攀援的地方,便下到水池邊,想踩著石頭繞過去。這個時候籬笆的對面低低的起了簫聲。簫聲悱惻低迴,像是悼亡,又像是憶舊,卻又飄忽悠遠不寄愁腸。時下鳳鳴湖上籠著輕霧,煙雨朦朧,靜謐清冷。簫音清晰如在耳邊。邵敏頓了一下,隔著籬笆聽著,只覺聲聲入耳,如梧桐秋雨一般點點打在心口,把掩蓋在瑣事之下的那些離愁別緒一點點剝離出來,終至歷歷可數。卻頭一遭沒有感到悲傷。那調子漸漸渺遠,終於消失在雨幕中。先前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