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曾經姓賈,所有的恩情上輩子已經還清了,用他的血、他的命。這輩子,他只欠唐家。 他不由自主避開賈思源假到極點的面孔,抬起頭對著唐民益就是一聲脆響的“爸爸”,然後扭著小屁股帶上欣雁往房裡走,“妹妹,我們去玩跳跳棋,不理壞人!” 賈思源訕訕地站起身來,“呵呵,這孩子……民益啊,你可別把他寵壞了,都學會發脾氣了呢。” 唐民益聽著對方的言下之意,終於沉了臉色,異常嚴肅認真地回覆道:“他很好,從來不亂髮脾氣,發脾氣必然是有原因的。” 這個晚上,唐青宏少見的做起了噩夢。 夢裡的他回到前世,再一次經歷了那個慘痛的結局。還不止於此,他看到後面繼續發生的一切。 賈青涵逍遙法外,開的那一槍被判定為走火;賈思源提前退休,唐民益撤職下臺……而他的墳墓孤零零地立在冷風中,墓碑前只有唐民益一個人。 他在一片炙熱的感覺裡急喘驚醒,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踢開了毛巾被,身上已經發起燒來。 跟他一起睡的唐民益也醒了,摸到他額上滾燙的溫度立刻自責,“不好,發高燒了。都怪我睡得太沉,宏宏,堅持一下,爸爸馬上叫醫生!” 這時正是半夜三點多,保健醫生來看過之後,給他做了簡單的降溫措施就讓趕緊送院。他這次的高燒來勢洶洶,還伴隨劇烈的咳嗽和嘔吐,需要做進一步檢查,必須住院調養。 這整個過程中,唐民益連鞋都忘了換,抱著他上車就往最好的兒童醫院奔去。直到病情稍稍穩定下來,他才緊捏著唐民益的手,虛弱又委屈地叫起人來,“爸爸,我疼”。 唐民益坐在病床上半抱著他,低低地問他,“哪兒疼?” 他撅著嘴聲音細細地說:“頭疼……手疼、全身疼。” 他前世算得上嬌生慣養,也不至於這麼嬌弱。可這時候有唐民益陪在身邊,他知道自己可以盡情撒嬌,還真覺得哪兒都疼了。 “爸爸給你揉揉。”唐民益把大手放在他的太陽穴附近,很輕很輕地給他揉了起來。 他腦子一抽一抽的,生理性的眼淚慢慢往外滲,也分辨不出這到底是在委屈呢,還是因為太幸福。 “爸爸……我不高興。”他好想好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說給這個人聽,但他沒有辦法說出一絲一毫,只能這樣含糊的表達。 “宏宏不高興什麼?跟爸爸說。” “我……我討厭他們。” 唐民益還是那麼抱著他,聲音一點也沒變,“他們是誰?你知道‘討厭’是什麼意思?” 他使勁點頭,“我知道!討厭……他們很討厭!他們……爸爸,也要討厭他們!” 唐民益不再追問“他們”是誰,而是繼續給他輕輕地揉著腦袋,在他耳邊小聲說:“嗯,爸爸也討厭他們。” 他終於微微彎起嘴角,在爸爸的陪伴中慢慢進入昏睡。這一次他沒有再做噩夢。 唐青宏這麼一病,就休養了不少天,唐民益原本想讓他九月去上幼兒園的打算,也出於穩妥又往後挪。 對於唐青宏來說,這算是因禍得福,比起去幼兒園跟一群小蘿蔔頭待著,他寧肯在家裡帶妹妹、陪爸爸,還有聽奶奶嘮嗑。 他話其實不多,對於一個小男孩來說,有點過分的乖。每次大人說話,他都是睜大眼睛安靜地聽,偶然笑著點頭,就像什麼都懂,也就更招人疼了。 他這場病把唐民益弄得很緊張,病好了還帶他去找好幾個兒科專家,有個專家推薦食療,說孩子太小,頻繁用藥不是太好,還說以前京裡有個姓谷的老中醫,特別擅長給孩子和老人調理身體,用養生藥膳來療養,對於體弱的病人效果不錯。後來的時代劫難中,老中醫回鄉避禍,再沒有來過京城。 唐民益仔細問清楚那個老中醫的故鄉,還拿小本子牢牢記下,唐青宏看著爸爸對自己這麼上心,精神振奮了,人也不蔫了,倒沒有把看病調理這事太過當真。 唐奶奶因為他生病這事,私下把賈思源兩夫妻罵得不輕,反正不管咋說,只要那兩人一來就沒好事,她越發相信“大師”所言,這賈家兩口子就是孫子的剋星。就連賈建業來看孫子,她也偶爾會嚼幾句,拐彎抹角地暗示老頭子管管大兒子大媳婦,沒事別老往唐家跑,宏宏每次見著那兩位,不是噩夢就是生病的,簡直像前世的冤孽。 賈建業對這種邪乎的事本來不信,可也忍不住懷疑那個媳婦是不是暗地使壞,要不怎麼她不去就不出事,她一去宏宏就生病?甚至還悄悄讓唐民益去檢查檢查那袋兒媳婦送來的蘋果,看看有沒有動手腳。 次年春天 唐民益被兩位老人說得哭笑不得,還勸了他們幾句,“唉,賈伯伯,媽!您們少想點吧,就算孫姐沒安好心,也不可能做得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