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保持著微笑一路回家,躺在自己家的沙發上我才卸下了那個僵硬的表情,黯淡的天色從窗中透進,今天……是個好陰暗的天。我在意的是什麼呢?作為一個朋友他不該這樣?還是——曾經最深切的擁抱過,彼此最隱秘的一切地方全都透明過,彼此最骯髒的部位也相互進入過,到頭來仍不過如此?連好友關係都欠奉?就象小川說的,就象我從前認為的,一旦走過那一步就再不是朋友?從前是我不能;如今是他不能……他恨我,我終於肯定了這個事實,是因為……我放棄過他?如果說再見的那個是他,想必他今日不會如此,男人的自尊就是這樣啊,我的、他的,對自己而言也許都比愛情本身更重要,我們竟然連表面的融洽也不能再維持……而這些全是我應得的。過往的疼痛結束太久,今天的那一刻幾乎瘋湧而上,我沒有分析它的精力,只是覺得沒意思、太沒意思……我的這幾年到底幹了些什麼?所謂最耀眼的青春歲月,全部扔在一個名為“愛”的泥堆裡,而此時此刻想起那些很久以前自以為浪漫的瞬間,只剩得疲倦和嘲諷,包括那個路燈下的夜晚、包括那個擁舞的黃昏、甚至包括他跟我每一次作愛的細節……什麼境界什麼美麗,高鬱和李唯森的過去只是某個人自以為是的想象,其實他們什麼都沒有,除了幾次同性間乏善可陳的、被這個道貌岸然的世界所不齒的身體接觸,這種關係渺小卑微薄弱而且只具有即時性,過了那擁抱的一秒就可以陌路,跟平常的419有什麼不同?小川的心裡,我還是那個最初的高鬱,沒喜歡過男人的高鬱,幾近完美的高鬱……但我早已不是,真實的我是一個濫透了的gay,跟陌生人都可以隨便上床,我的人生再也不會有愛情那種東西,我已經窮得只剩一個健康的身體和一張尚算好看的臉,呵……或許這個也不一定,我沒做過檢查的,血液裡有沒有什麼病毒都不知道。這就是二十三歲的我,一個自暴自棄的混蛋,我曾經為林東他們的青春而慨嘆,我的青春又是個什麼東西呢?就連我這種自暴自棄也讓自己憎惡到極點,我從那一刻起就不能停止不斷的討厭自己……李唯森兩天後撥了我的電話,說了些道歉之類的話,我真的不需要,我不恨他、從來沒有過,我唯一恨過的人就是我自己,從前有過、現在也我恨我為什麼不是小川心裡的那個高鬱。“……這個蛇……什麼玩藝兒?你他媽快說!”“……滾開……”“哼……什麼喜歡我,你就是喜歡跟男人幹!”“……我……我有艾滋……你別碰我……”“艾滋?你到底跟多少人幹過?”“不關……你的事……”“艾滋?……艾滋老子也認了!”自從李唯森沒上班,他就老跟朋友們混一塊兒玩,這些朋友裡當然有小川和我。嫂子忙著工作也沒怎麼管他,可能怕他心裡煩,反而讓我們多找他,他家一度變成了老同學俱樂部,整天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我去得不多,往往是小川拉我才過去坐一會,陪他們打打撲克什麼的,玩得差不多了就走,從不逗留太長時間。跟李唯森,基本上沒什麼別的話說,就是平常的問候和聊天,與別的朋友沒有任何不同。如果小川加入我們,氣氛會更輕鬆一些,偶爾開一點玩笑、有幾個拍拍打打的小動作,就象高中時一起窮樂時的光景。但我們都不是當初那麼坦蕩了,小川和我有點過份的相互寵溺;李唯森和我有點過分的相互客氣。別人眼裡我們和從前一般親密,我們也還是算得上親密,只不過彼此間有了刻意把持的那個界限。不久以後李唯森厭倦了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他說自己天生就沒辦法清閒的待著,正好他挪用的那筆投資有所回收,再多借了一些錢,便在本地開起了一個不大的酒吧。不用說,那兒成了同學朋友的聚集地,我們都不須約定的為他帶去一些客人,他的這間酒吧漸漸上了軌道,生意還算紅火。我有空閒時經常去坐一會,大多是一個人或是跟小川一起,喝點酒或者咖啡什麼的,間中看著他忙碌不停的身影、跟來往客人的得體應對,發覺他就在這段時間變了很多,再不是從前那個充滿野性和痞氣的男孩。經過一個不大不小的挫折再重新起步的他,已經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從此都會活得不錯吧。當然,他離我曾經喜歡過的那個人也越來越遠,這更是一件好事——逝者已矣,至多在心內還殘存一點泛黃的回憶,就象過往的舊照片,偶爾翻出來看一看卻再不用傷心黯然,只剩下微小的失落感,因為……愛過的人和陷入過愛的自己都已不在。對自己的恨也逐漸平息,深埋到無人可觸及的心底,陪伴孤獨的宿命一起淡然生存,應該是再無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