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與自己作戰,我漸漸接受了事實的殘酷,我贏不了心底罪惡的魔鬼,所以不得不承認我真的喜歡他,一個與我同性別的人。我不再害怕,因為我對自己的假面有著足夠的信心,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我是絕對安全的,只不過要多花些功夫壓抑內心的焦躁和煩悶。對於他,我不但不逃避,反而很樂於接近,懷著死亡的覺悟去分享一點他的氣味,能體驗到真實而絕望的快感,我的腦際一次次浮現那個詞——變態。用不著拼命遺忘它,我就是那種人,就算否認也只是一種偽裝,在別人面前我已經裝夠了,累得沒有力氣再去欺騙自己。可是,每當看到書裡或電視劇上模糊的提到我這種人時無一例外的極端醜化,我身體的深處都會有被尖針戳刺的感覺。像女人的男人、噁心的代名詞、最骯髒下流的事……就是人們對我這種人的評價,到底為什麼呢?其實我知道他們的理由,卻仍然忍不住在心底大叫:“為什麼?為什麼!”當然,不會有人回答我,我也沒有勇氣在任何人面前真的這麼問,我還不想被世界拋棄,讓一切保持那個假象吧,可以兩肋插刀、上山下海……因為我們是好友,我們是兄弟,好像沒有什麼大的差別,唯有某句話語、某種眼神必須隱藏於陰暗地域,直至生命終結。就這樣也挺好的,我在他的人生裡仍佔有一席之地,如果沒出差錯,我將永遠是他的好友,陪他走過很長很長的路。十五歲那年的冬天,我過早的為自己的人生畫好了藍圖,一張卑微然而已經是最渴望的藍圖,上面有我、有小川、有他。寒假裡我們依然經常在一起,買東西、看片子以及聊天喝酒,其他情況我都跟他們一樣活躍,除了坐在他家裡看三級色情片的時候。看著熒幕上的豐乳肥臀,聽著男女演員之間做作的喘息,我靜靜的坐著一言不發,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還有大腦都沉睡著,沒有一點這個年紀該有的反應。我想,我是再也不可能為女人而興奮了。而坐在我身邊的他們,呼吸的節奏明顯加快,手指也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或褲腿,為了緩和身體狀況,他們會小幅度的再三挪動,用故作平穩的音調開起玩笑。在那種時候我會配合他們,講出的葷段子一個接一個,就象背書般熟練,由此產生的聯想使他們不得不搶著上廁所,出來後彼此心照不宣的笑笑,便化解了微妙的尷尬。在這種關於性的小遊戲裡,我總是贏家,我“超強的忍耐力”是他們望塵莫及的,當然,我最後也會上一次廁所,以免引起他們的懷疑。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露出嘲諷的笑容,鏡子裡的男孩一臉平靜,眼神卻如此灰暗。每一次,我和他的中間都隔著小川,這樣可以保證自己不會產生邪惡的念頭,他們沒有注意過這從不例外的排座方式,我也得以剋制心底慾望的波瀾,不跨過那條底線是我刻意堅持的,我不容許自己把他弄髒,即使只有想象都不行,因為……他是我喜歡的那個人。我寧願將所有壓抑的情慾都以別的方式去釋放,比如香菸、比如酒精、比如暴力的狂歡以及好看或無聊的書。我不止一次為了極微小的理由跟陌生人爭執甚至動手,直到他們看不過眼的拉開我,當他們問我怎麼回事的時候,我說沒什麼,這段時間火氣大了點,吃多了火鍋。他們不在身邊的日子,我習慣一個人沒有目的的瞎逛,從街的這頭走到那頭,一個商場到另一個商場。偶然的機會我翻到了書店裡的一本小說,無論是書名還是內容都讓我震驚,那本書叫《假面的告白》,作者是個日本人。我簡直不可置信,這本書居然堂而皇之擺在書架上,素雅的封面,裡面有作者的黑白照片,是一個面目端正又清秀的年輕人。前言中的介紹說他“死於剖腹”——他死了?這個揭破我內心秘密的人已經死了?可是,我終於知道,“這種人”裡面有這麼傑出的人,這個世界承認過他。我沒有理由不買下買下這本書,它是屬於我的書。那天回家的路上,我一路都把它緊緊的抱在懷裡。從那天開始,我在全市的各個書店中不斷徘徊,一本又一本的細細翻閱,一呆就是幾個小時,我飢渴的尋找哪怕一絲一毫關於我們這種人的資訊,可最終只勉強買到了一部《蜘蛛女之吻》,而且看完之後說不出的難過——“真正的男人,只會愛真正的女人”,這是太殘酷的一句話,我默默將這本書鎖進最角落的抽屜,對自己發誓再也不會翻開它。年三十的晚上十二點,小川打來了電話:“新年快樂!”外面鋪天蓋地的鞭炮聲使我耳膜嗡嗡作響,他怎麼突然變笨了?除了李唯森和他,別的朋友早已打過賀歲的電話。我幾乎是大叫著說出了同樣的四個字,小川在那邊“嘿嘿”怪笑,我這才醒悟過來:“你這傢伙!故意整我!”咬牙切齒的掛上電話,繼續陪老爸看春節晚會,雖然節目還算精彩,他的表情卻空洞得要命,我知道他在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