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少同小孩子打交道,但又覺得她跟別的小兒不一樣,有些許老氣橫秋的可愛,想揉揉她的頭毛,又不願折了自己今後要塑造的嚴師形象,只好垂手作罷。只平靜的望進她眼裡,告知她:&ldo;從今起你便是玉佑樘,大梁朝的嫡皇子。&rdo;思及此,謝詡雙眸一瞬厲睜,同身側的姜國丈道:&ldo;此次逼宮事成,我只有一個要求。&rdo;&ldo;哈哈,&rdo;一身黃金甲的老人朗聲笑道:&ldo;說吧,原來謝大人也有他欲他求啊。&rdo;&ldo;不能傷太子一毫,&rdo;謝詡語調帶著沉重感,堅定又壓抑。姜國丈&ldo;咦&rdo;了聲,問他:&ldo;只是一顆棋子罷了,何必如此,難不成……你愛上她了?&rdo;謝詡不作聲,眉目籠在深深的夜暗裡,似在無聲地默許。老人見狀,又嘲諷一般笑了:&ldo;自古成大事者皆不會為情愛所阻,你該看看當今聖上,不一樣是被兒女私情矇蔽了雙目,現下都到了怎樣的境地。&rdo;謝詡嗓音依舊端穩,似乎不為所動,又帶著一絲告誡:&ldo;做好你分內事就行。&rdo;&ldo;好吧,&rdo;國丈撫了一把手中寶劍:&ldo;鈴蘭這孩子,好歹算是我的外孫女,骨子裡也流淌了一半我姜家的血,於情於理也不能傷她……&rdo;他話未落,京城東南方向燃起一朵煙花,曜亮了半片夜色。這是舉事的訊號彈。謝詡也瞧見了那一方亮光,他薄唇微抿,面色愈發凝重,而後解下佩劍,側身走處城門。他要去同自己的萬人兵隊接應。潤州那邊派來的大軍,世人只羨豔著那裡擁有前朝第一大倉,穰穰滿家;殊不知它也是前朝的一方勢力之地,數年間,暗地裡為反梁復國的將士們提供著源源不斷的軍餉供給。足食足兵,民之信矣。這可是人人皆深暗的道理。姜國丈也跟在他身後,走下城牆,踏出最後一道石階時,月光瀉入,滿目齊整的銀甲大軍瞬間晃了他眼。老人不由發自內心暢快一笑,他征戰沙場縱橫朝堂多年,直到此刻,心境卻依然能夠抑制不住地亢奮,亢奮到手心幾乎冒汗。謝詡倒是不見他色,不疾不徐走上前去,接過為首的一位將士遞來的韁繩,而後翻身上馬。那起首的將軍模樣的人才又踩上鞍踏,勒著韁繩掉轉馬頭,朝著後頭數列兵士,振臂高呼:&ldo;殺絕玉狗,復我河山‐‐!&rdo;&ldo;殺絕玉狗,復我河山!&rdo;眾人口號齊喊,驚人心魄的井然一致,兵士們高舉火把,喧囂的鬥志幾乎能染紅天空。那位將軍又調回馬身,恭敬地看向謝詡:&ldo;殿下,一切都準備妥當,攻城吧。&rdo;幾乎不假思索的,謝詡頷首。即刻,姜國丈也翻身上馬,鮮紅的披風宛若火焰,他高亢地附應道:&ldo;謝大人,老夫可等不及了,率先帶兵壓城,為你開路了!&rdo;片刻徵得謝詡肯首後,足足兩萬人的驃騎部隊似一條巨大的銀龍,利落地流入建康城,恢弘異常。有姜老開道,謝詡的軍隊也是一路順利無阻,抵達宮門,往日的訓練此刻得到驚人而高效的發揮。若此刻在天空俯瞰,定能見到一萬人馬就如同疾淌的星熠銀河一般,不一刻,便將偌大的內皇城纏裹得密不透風,滴水不漏。與此同時,還在謹身殿內的皇帝陛下接到一位宦官的緊急密報。小太監滿頭冒汗,眼眶都急得紅了一圈,道:&ldo;陛下,姜皇后已領著五千禁衛軍壓在殿外,要求陛下您即刻退位。&rdo;明滅不定的燭火裡,默誦經書的老人一動不動,唯獨睫毛極輕地顫抖一下,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皇帝陛下一襲青袍,懷中攬著一把玉柄拂塵,他五指扣入拂塵上頭的鬃毛,將糾纏不清的白絲理了一理,才又繼續焚香,誦經:&ldo;身且不安,何情及道?是以修道之人,要須斷簡事物,知其閒要,較量輕重,識其去取,非要非重,皆應絕之。猶人食有酒ròu,衣有羅綺,身有名位,財有金玉。此並□之餘好,非益生之良藥,眾皆徇之,自致亡敗。靜而思之,何迷之甚……&rdo;面容是一如既往的虔誠。此刻謝詡也帶著另外一萬兵馬壓入皇宮,他策馬徐行,表情平和,身後跟著汩汩流動的無盡隊伍,皆是他精心培育的驍勇善戰,果決無懼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