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她回宮後,遇見的人越來越多,他便越來越不舒服。他培養了她那麼久,早就將她視如己出。況且,他雖有少許自負,但客觀來看,平心而論,也比那些人學識閱歷豐厚得多。相較起來,能給她的益處,自然也比那些人要多得多……但她卻一次又一次地隱瞞自己,同外人交好,還把不把他這個師父當回事了?只是,今日早朝卻有點不同,他的心思並不單單止於此處,他似乎開始在意……她流連在那些男子身上,長久不散的真誠目光,朝中與謝詡同齡的官員很多,當然更不乏一些較他還要年輕(!)的……思及此,謝詡心中很不是滋味,勒住玉笏的長指也愈發收緊……站在謝詡後面一點的太保大人不知何因,總覺得有股強大的冷冽氣壓罩在四周,不禁一個激靈,明明是暖春,怎麼突然這麼冷噢,這個老頭忙小小地,將領口又收了收。而上頭的玉佑樘自是不知,興致高昂地聽完錢塘運河水利一事,又轉目至前排的謝詡,他今日反常的很吶,以往就算性格再高冷,也會提出一些自己的政見。今天卻從頭至尾一聲不吭,異常沉默。於是,他指了指謝詡,遣身側小太監叫他:&ldo;首輔大人‐‐&rdo;謝詡聞言,極快抬起頭來,第一下便直直撞上玉佑樘純粹的眼,第一反應是想避開,卻又顯得自己過於矯情,只好淡淡從她面上一掃而過,再去看她身邊的小太監。太監瞄了眼玉佑樘跟前的紙書,又道:&ldo;殿下問大人您對錢塘水利一事有何高見?&rdo;謝詡雖望著小太監,卻能明顯感受到玉佑樘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突地想起她幼時曾指著自己訝然道,&ldo;師父正臉明明都很好看了,沒想到側面看起來更好看誒!&rdo;於是,只見我們的首輔大人不動聲色,輕微側頭,估摸著自己應是隻有一邊面容駐留於太子殿下的視野裡頭,才不急不緩開口,平靜陳述:&ldo;微臣以為,錢塘水利一事的重點,應當是突破海塘基礎防沖刷問題,無論老海塘亦或新圍堤,基礎防衝結構都極為單薄。其中老海塘僅賴木排樁防護,於沖刷較深地段,木樁會失穩飄浮,石塘基樁便會暴露,威脅海塘安全。新圍堤均在中高灘上修建,堤基很高,卻僅依賴於拋石作為應急保護。當灘地坍蝕,拋石被衝,而又搶護不及時,就將發生毀堤決口……&rdo;對噢‐‐朝堂之中,眾位大臣以表認同的低聲呼應連作一片,負責漕運水利一務的少卿大人聞言,更是羞赧面赤,他從不曾考慮得如此全面細緻。在眾人的讚許聲及太子殿下愈發熱切的眼神中,首輔大人面不改色,小幅度昂起下巴:&ldo;於此來看,錢塘江河口段應當建造一些護塘短丁壩,以保護海塘基礎不被沖蝕……&rdo;=……=下了早朝,謝詡作別一眾恭維不止的大臣,踏出大殿門檻,才猛然回過神來:他方才在朝上幹了些什麼?他竟妄圖運用……美色(?)和己之高見擊退旁人,以博取那人注目?這時又有一位同閣文官走出大殿,見自家首輔大人一動不動站在原處,似心事重重。便湊上前去,嗖一下豎起大拇指,諂笑道:&ldo;首輔大人,今日早朝上講得好好啊,極少見大人能抒發這麼多的見解,&rdo;這位小文官又憶起朝中前些時日盛傳的太子與首輔之間的八卦之言,忙笑容更盛補充道:&ldo;大人您講話時,太子殿下可是從頭到尾看得目不轉睛呢!&rdo;謝詡正糾結此事,聽見這番話,心頭愈發窩火,下一刻極冷撂下一句:&ldo;不知所謂!&rdo;隨後便一拂衣袖,勁步離去‐‐小文官盯著謝詡背影,步履極快,似是異常氣惱。只好撓撓頭,拉下嘴角,轉成一副苦相:咦,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麼?不應該啊……☆、第二十幕修三月十五。微雨小橋,燕歸舊巢。大梁一年一度的春闈也拉下帷幕……太子殿下對此次春試可是極為重視,因為徐階,沈憲,嚴正白均在參加會試的監生之中,此次可是提拔他們的好機遇。他最放心的便是徐階,因為這人筆酣墨飽,才學極佳,如若不出所料,春闈後定是以第一名會元的身份來到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