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離開宣室殿時,宮中議論的事完全如料。五十杖過後,柳氏已昏迷不醒,宮人們的議論則讓未當場一見的人也能瞭解那慘狀。據說起先是慘叫陣陣,嚇得一眾妃嬪直往後躲,頭都不敢抬;而後聲音愈發虛弱下去,聽上去不那麼慘了,便有人壯著膽子抬頭去看,映入眼簾的,便是柳氏面上已然血色全無,每一杖落下時看著都更沒力氣,杖起杖落間,帶起一片血霧……&ldo;別說了。&rdo;席蘭薇蹙了一蹙眉頭,打斷了秋白的話。覷她一眼,眸中不快分明,&ldo;他們要議論就讓他們議論去,再不必拿來說給我聽。&rdo;還是會心虛,就算柳氏也算罪有應得,她也還是會心虛。一壁心虛著,一壁又按捺不住地盼望有朝一日能把那真正的幕後主使收拾了‐‐其實尚還不知是誰,和柳氏說的那番話,只為拋磚引玉而已,相信那人總會顯形的,或早或晚而已。&ldo;讓太醫煎好藥給她送去,不喝就灌。&rdo;她淡淡道,&ldo;過三天,再杖責五十,同樣傳各宮隨居宮嬪去看。然後,讓她死得痛快些吧。&rdo;抬了抬眸,她輕輕緩了一口氣,對秋白說,&ldo;你親自去。&rdo;越遼王已經整整兩日不得安眠了。先前往祁川送了幾封信,均無迴音,他便覺得出了岔子。直至宮裡傳了話來,他才知……這&ldo;岔子&rdo;可能大了。皇帝行事素來謹慎,若不是全然信得過的人,議事時根本不會留在殿中。是以他的人根本難打聽到什麼,這回傳回來的話,也和往常一樣,只是聽得並不算真切的一句話。那宦官在殿外聽到妍婕妤‐‐此時的妍昭儀說:&ldo;這不是越遼王妃的八字麼?&rdo;八字!他驀地想到淮昱王給自己的那封信中所附的八字,確是王妃的八字。急急忙忙地尋了那封信,抽出一看,那張紙倒是還在。但皇帝為什麼會查她的八字……心中的懷疑不停地縈繞著,又一次次地被他推翻,他不信皇帝已然察覺、且已然查到了王妃身上,如當真疑到了那般,哪還會有今日的和睦。便在這樣的矛盾中寢食難安了好幾日,末了,在恐懼中……他還是不得不相信,皇帝興許真的在查他了。且那妍昭儀……席蘭薇!楚宣得了信,馬不停蹄地趕至越遼。早已有人在城門外候他,一見他來,當即牽了快馬給他換上,讓他更快一些趕到王府,能快一刻便是一刻。&ldo;殿下。&rdo;楚宣一揖,見禮間氣息顯有些不穩。半晌無聲,他抬了抬眼,看向霍禎,霍禎始終未動,靜坐案前,好似入了定。&ldo;殿下?&rdo;楚宣又喚了一聲,視線凝結在霍禎的憔悴上,不知出了什麼事。&ldo;妍昭儀為什麼會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rdo;霍禎終於開了口,問出的卻是這麼一句,讓楚宣一懵:&ldo;什麼?&rdo;霍禎沉了一沉,換了個方式,又說了一遍這話:&ldo;宮中傳了信回來,說妍昭儀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你覺得會麼?&rdo;楚宣覺得心速驟然間紊亂,後牙狠一咬,靜下神來,答得若常:&ldo;不會。&rdo;如此的篤定有些出乎霍禎的預料,狐疑地掃他一眼,仔細思量著,口吻神色間又均尋不出什麼不對,便追問道:&ldo;為何?&rdo;&ldo;……妍昭儀怎會知道王妃的八字?&rdo;楚宣心緒定下,轉而已是理所當然的口吻,&ldo;臣至今都不知道,妍昭儀只見過王妃幾面而已。&rdo;倒也算個理由。&ldo;等著看看吧。&rdo;霍禎緩出口氣,手指在案上敲出&ldo;篤篤&rdo;聲,&ldo;祁川局勢不錯,應是絕不會輸,淮昱王應該平安。若他出了什麼事……&rdo;若他出了什麼事,便意味著宮中傳出來的那話十有八|九是真的了。&ldo;諾。&rdo;楚宣頷了頷首,隨口應了一句。霍禎又道:&ldo;如當真是那般……&rdo;他輕笑一聲,神色發冷,&ldo;她給本王找的麻煩也不少了。&rdo;楚宣自書房告了退,推門而出,與秋風一觸,才覺已是出了一身冷汗。此事……手往袖中一探,又摸到那枚錦囊,錦囊中裝著薄紙一張,是一張籤文,籤文的內容他已熟悉得不用再看。游魚卻在碧波池,撞遭羅網四邊圍。思量無計翻身出,事到頭來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