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渾身一悚。&ldo;朕覺得自己的一世都傻透了。&rdo;他說。是上一世。賀蘭子珩自己心中明白,蘇妤卻聽得訝然,怔了一怔,慢吞吞道:&ldo;陛下何必……這樣講,臣妾只是……&rdo;她偷眼瞅了瞅他,復又垂下眼簾道:&ldo;臣妾想歇息了。&rdo;&ldo;嗯,睡吧。&rdo;他微笑,為她蓋好了被子,自己卻下了榻,往外走著隨意說,&ldo;不擾你了,明天下了早朝安排你去見蘇澈。&rdo;事上最難測的大約就是人心。賀蘭子珩只覺他這一世是要用來償還她的,是以初對她看法改變的時候,他並不曾當回事。不管怎麼說,上一世有那麼多年,他半點都不喜歡她,他覺得這一世也就這樣了。變化卻是潛移默化。沒有注意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他心裡多了分量‐‐不僅是虧欠的分量,她的一顰一笑、甚至是一驚一怯,都逐漸地印進了他心裡,留下一道道的痕跡,揮之不去。後宮覺得,蘇妤復寵是最不可能的事;賀蘭子珩一直以為,自己喜歡上她是最不可能的事。如今……頭一件事因為他的重生而改變,後一件事……他這個重生的人都說不清是從何而來的改變。翌日當真讓蘇妤去見了蘇澈。蘇澈在沈曄府上養傷,雖是仍昏迷著,但蘇妤一見,仍是放心了許多。到底還活著,一呼一吸向她證明了他尚在人世,也終於讓她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那些夢到底還只是夢,至少現在還沒有發生過。在房裡靜靜地待到夕陽西斜,已是不得不回宮的時候。蘇妤站起身,突然對這小小的一方天地很是眷戀。雖是第一次來、雖是不及皇宮的奢華,卻是讓她覺得無比輕鬆。因為這裡不是皇宮,沒有那麼多禮數、沒有那麼多明爭暗鬥,她可以毫無顧慮地安靜地陪伴著家人,從清晨到日落。其間亦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她、告訴她誰傳她去見。堪稱是幾年來最無慮的一天。踏出房門,折枝即迎了上來,蘇妤一壁向前走著一壁道:&ldo;代我好好去謝沈大人,我不便見。&rdo;折枝應了一聲&ldo;諾&rdo;,卻轉而又道:&ldo;徐大人和宮正已專程去道過謝了。&rdo;&ldo;他們去道謝了?&rdo;蘇妤微愣,&ldo;陛下的意思?&rdo;&ldo;只能是陛下的意思。&rdo;折枝答道。蘇妤思量著淺一頜首:&ldo;那便這樣吧,回宮。&rdo;出宮的途中,蘇妤一路都在擔心蘇澈的情況,夢中的場景在眼前中揮之不去,弄得她全然沒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現下見到了蘇澈、亦聽御醫說明了情況,放下心來,坐在回宮的馬車上,便心情大好地挑開簾子往外看。錦都的大街,委實也有許久不曾見過了。一個個坊門有序地列著,坊門口有些小商鋪。天色已晚,不少商鋪都已開始收拾東西,是回家的時候了。馬車經過安業坊的時候,蘇妤不禁有些失神。安業坊後便是崇德坊,崇德坊裡……有她蘇家的宅子。府門朝街道而開,那是正三品以上官員府邸才能有的殊榮,彰顯著蘇家的顯赫。很想回去看看。幾年沒有見過父親了,哪怕她知道父親都做過怎樣的事情、間接地讓皇帝對她產生了怎樣的厭惡‐‐甚至在她復寵的這些日子,他也險些一劑催情藥再度斷送了她的前程。但那到底是她的父親,她的至親。&ldo;娘娘……&rdo;折枝猶豫著悄聲道,&ldo;娘娘如是想回去看看……&rdo;她覷了覷外頭,是徐幽親自在馭馬,&ldo;只要徐大人答應……&rdo;只要徐幽和張氏肯,她大可回去看看。只要他們誰也不提,皇帝不會知道她去了沈府以外的地方、不會知道她見了蘇澈以外的人。蘇妤卻狠然搖頭:&ldo;去不得。&rdo;她太清楚,父親的野心,只要有半點機會,都會再度滋生。過了含光門,就已進皇城了。駛出一段距離,馬車卻倏然停住,停得很猛,蘇妤身子一晃,扶穩了朝外問道:&ldo;徐大人,怎麼了?&rdo;徐幽笑答說:&ldo;日子太巧,碰上家人子進宮了。&rdo;正說著,已聽到外面的見禮之聲,是負責帶家人子們進宮的宦官在向徐幽見禮。聽到那幾日賠著笑說請徐幽稍候、待得家人子們的馬車走完再過,張氏向外面看了一看,回過頭向蘇妤道:&ldo;是在路口碰上了,看樣子那邊已過了一半了,咱們等她們的馬車走完便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