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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這種氣氛分外明顯的便是霽顏宮了。那裡有個被廢黜的太子妃蘇氏,皇帝最是厭惡的人。有些年老的宮人知道,二人偶爾碰了面,無論蘇氏是怎樣的態度、無論是冷著臉還是竭盡全力的迎合……都沒有用,皇帝都不會聽她多說半句話,亦不會對她多說半句話。這般的情境出現在曾經的夫妻間,可說是可怕得很。若是民間的人家,與夫家不睦、孃家又有如此勢力,是決計不會讓女兒受這份委屈的。可惜了,在宮裡‐‐偶爾會有人在經過霽顏宮時這樣嘆一聲,望一望眼前悽清的宮門,又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今時今日,同樣的壓抑再度出現,如同當年一樣讓無關之人都覺得心驚。只是,這一次不是霽顏宮、亦不是蘇氏後來住的綺黎宮,而是……長秋宮。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聽說那天,佳瑜夫人竇氏忽被大監徐幽傳去了成舒殿,並沒有過太久,成舒殿便有了旨意下來。佳瑜夫人竇氏廢夫人位,褫奪封號,位降容華,幽禁長秋宮。僅是這一道旨意,已足以在那一瞬間,驚得闔宮宮人說不出話。佳瑜夫人竇氏,那是皇帝按皇后之儀迎進宮的竇家貴女,左相嫡出的女兒。從入宮起便住著長秋宮、掌著六宮之權,可以說,除卻一個後位沒有給她,其他皇后該有的,她都有了。怎麼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容華,那是從五品的位份,二十七世婦中最末的位子。若不是有了不得的錯處,正一品的夫人斷不會直接降至此位‐‐而若真是有了不得的錯處,皇帝把她擱在這個位子上,便大抵只是先讓眾人心裡有個準備再加嚴懲了。宮中的事傳得素來快,有意瞞著的事未必瞞得住,明面上的事更是頃刻間便能闔宮皆知。竇氏被降位時的諸多細節很快傳了開來‐‐皇帝當時沒留人在成舒殿,但聽退出來的御前宮人說,在傳竇氏進殿之前,禁軍都尉府有兩位大人進殿求見。禁軍都尉府……難不成……竟不止是竇氏一個人的事,而是牽扯了竇家?人人都在猜測,卻又無人敢擅言自己的猜測。朝中亦很快有了反應,在竇氏被廢的次日,左相竇寬便稱病未上朝。這在旁人眼裡,最易讀出的是兩種意味:一部分人認為,左相是愛女心切,女兒遭了這樣的事,難免急火攻心,忽地病了也在情理之中;然則另有人覺得,此舉是竇寬刻意為之,明擺著是為了對皇帝表示不滿。他在朝為相多年,當年幫皇帝除蘇家禍患很有他一份功勞,如若朝中突然沒了他竇家……誰也不敢說會如何。事情是在朝上當眾稟了皇帝的,眾朝臣都屏息等著皇帝的反應,不知他是否會前去探望、又或是不做理睬?長久的靜默,終見那十二旒一晃,皇帝的聲音沉緩地傳入了眾人耳中:&ldo;速命御醫前去醫治。&rdo;就這一句話而已。沒說要親自去看,可是特地為左相傳了御醫。旁人摸不清皇帝到底什麼意思,只在這決斷出口間,尋出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長夜難眠,賀蘭子珩翻來覆去地琢磨近來的事。宮中朝野,雖是各人都有所察覺,可表面上到底還是平靜的。他這個皇帝心底卻萬分明白,情勢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復雜。竇家到底有多少罪名已經不重要了,要緊的是禁軍都尉府得趕緊摸清竇家的底,如此他才能知道,如若自己當真一舉滅了這頭號的大世家,究竟會有多大危險。一聲悠長的嘆息。賀蘭子珩瞟了眼身邊‐‐沒有召幸宮嬪,c黃榻空著一半。在枕頭上卻臥著兩個小白團,相互依偎著,已經睡得很香了。伸手撫了一撫,兩個小白團連眼睛都懶得睜,卻還是很給面子地用頭拱了拱他的手,好像在有意表示自己還是挺在意他的,只是實在困得沒力氣多搭理。一聲啞笑,賀蘭子珩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還是太子。剛剛和太子妃出現不睦的時候,蘇妤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很努力地表示一種在意。現在想想,她一個在大世家裡被寵大的貴女,在他面前委曲求全到那個份上也不容易,那時他卻完全無心給她好臉色。有時他會為了政事熬到很晚還不能就寢,好幾次,她踏著月色走進他的書房,猶猶豫豫地勸他早點休息,又或是奉一盞安神的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