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輕哂,接了一句:&ldo;便怨不得陛下了。&rdo;朝中鬥爭素來都有個成敗輸贏,皇帝肯一再提點已是給足了面子。如若父親當真還要一條道走到黑……她也就委實再求不得什麼。黑暗中,有可怕的場景在她面前一閃而過。她看到父親死了,就吊死在家中正廳的房樑上……弟弟也死了……是被腰斬於市!淋漓的鮮血使她眼前一黑,失去重心般地栽了下去,折枝急忙一扶:&ldo;娘娘?&rdo;&ldo;阿妤?&rdo;賀蘭子珩微驚,也急忙攙住她。覺出她微微發著抖,藉著宮燈暖黃色的光,他看出她的面色有些異樣的白,&ldo;怎麼了?&rdo;蘇妤下意識地撐著他的胳膊穩住身子,緩了緩神,卻是搖頭道:&ldo;沒事,大概……喝多了。&rdo;賀蘭子珩眉頭微挑,心道真是不會說謊,明明低酒未沾……倒沒有揭穿她,只命宮人抬了步輦來,送她去成舒殿。那一晚,夢魘徹夜。從前的一幕幕再次浮現眼前,和並未發生過的種種連成一片。蘇妤看到她的昏禮、他的無情,看到她在宮裡備受冷落……甚至再度看到家人的死。有些畫面來得頗是奇怪,譬如折枝說:&ldo;過了今天就是建陽三年了,又是採擇家人子的時候……&rdo;那就該是建陽二年除夕說的話,就是今天。可今天分明沒有那話。畫面中的一切更是不對,她看到自己還置身霽顏宮中,悽清得緊,和先前的兩年一樣,卻與今時今日大不相同。即便是睡夢中,她還是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場夢。但即使在她醒來後,她也無法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場夢。一切都太真實了,歷歷在目,甚至比今天真正發生的事還要讓她印象深刻。就好像莊生夢蝶,讓她辨不清哪一邊是夢、哪一邊是醒。&ldo;折枝!&rdo;一聲驚呼,蘇妤驚坐起來。茫然地四下望著,心裡是很久都沒再有過的慌亂。上一次有這樣的慌亂……還是在佳瑜夫人入宮那天、她昏厥的時候。可此時的她……幾乎已想不起佳瑜夫人入宮的事,好像整個人都活在另一個世界中,滿心都是她並不曾經歷過的事。彷彿不受控制地墜入了一段並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越墜越深,逐漸打散她最後的清醒。讓她再也無力提醒自己……那只是一場夢。因睡不著在正殿批著奏摺的賀蘭子珩被寢殿傳來的這一喚驚住,不覺間與徐幽相視一望,徐幽即刻揖道:&ldo;臣去看看。&rdo;&ldo;不。&rdo;賀蘭子珩放下手中的那本冊子一嘆,&ldo;朕自己去。&rdo;入殿,就見蘇妤蜷縮在榻上坐著,眼中毫無神采。兩個宮女有著幾分怯意地在旁勸著她也不理不睬。皇帝揮手命二人退下,徑自坐到了榻邊,溫言道:&ldo;怎麼了?折枝現在大概歇下了,朕差人去叫一聲?&rdo;明明是溫和的口氣,卻讓她覺得字字錐心。一陣瑟索,蘇妤張惶地抬起頭,滿眼疑惑不解:&ldo;陛下怎麼在……&rdo;皇帝一怔,遂笑而解釋道:&ldo;朕方才睡不著,去正殿看了看摺子……你不舒服?&rdo;看摺子?蘇妤頭中發懵,迷惑地環視四周之後,似是有幾分不可置信般地道:&ldo;這是……成舒殿?&rdo;皇帝被她飄忽的口氣弄得渾身一悚,定睛看了她須臾才確信她確實問了那句話,點頭應道:&ldo;是……你怎麼了?&rdo;自己怎麼會在這裡……蘇妤一陣頭痛,只依稀記得自己睡了一陣子,一直在做夢,一個又一個的夢。但再往前發生了什麼……她似乎記不得了?&ldo;陛下?&rdo;她惶惑地望著眼前的帝王,帶著猶豫地問說,&ldo;是陛下傳臣妾來的?&rdo;&ldo;……是。&rdo;皇帝眉頭緊蹙,全然不知她這是怎麼了。雖是在途中有過不適,但回到成舒殿時她已無礙,氣色也好了很多。他想傳御醫,是她自己攔了下來,說只是太累了,歇一歇便好。怎麼一覺醒來竟是……&ldo;去傳御醫來。&rdo;皇帝發了話,候在外面的宮人立刻領命而去。蘇妤怔了一怔,貝齒一下下在下唇上划著,心中竭力地回憶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