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翌日不當值的日子,二人還是尋了間空著的小廚房,一頭紮了進去。夏日裡收集的蓮子晾乾後自不如之前鮮嫩,紫砂製成的小鍋中燒開了水,將那原本煮上一個時辰便可透爛的蓮子煮了足足兩個時辰,終於口感蘇綿。蓮子盛入瓷碗晾涼待用,另一邊,蘇子嫻取了玫瑰滷來。瑩白的瓷甕揭蓋,紅紫色的玫瑰滷香氣撲鼻,絲絲清甜久久縈繞。取出兩匙,亦盛入乾淨的瓷碗中,待用。小砂鍋洗淨後再加了水,一小塊瓊脂放入鍋中。小火慢慢熱著,雪梨持著一柄銀匙,全神貫注地攪拌著。直至瓊脂完全融化、與鍋中熱水融為一體,成了半透明的一鍋。接下來一步就是最難的了。要將玫瑰滷和蓮子與融開的瓊脂攪拌‐‐因為玫瑰滷是涼的,瓊脂會迅速凝固,萬一拌得慢了、不勻了,等瓊脂一涼,半點補救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看著製出的成品顏色深一塊淺一塊,或是這側有蓮子、那側沒蓮子,品相大減。偏宮中大多食材管得嚴格,能讓她們隨意取用的玫瑰滷不多,不能失敗重做。雪梨雙手持起一塊厚實的溼帕,有點緊張地看向已捧起玫瑰滷和熟蓮子的蘇子嫻,深吸一口氣:&ldo;一、二、三……&rdo;她將砂鍋離火的同時,玫瑰滷和蓮子迅速倒入鍋中。鍋甫落案,雪梨便又持起銀匙,快而穩地攪拌起來。那玫瑰滷原是涼的,攪拌間融開的瓊脂再度凝結,很快便成了濃稠狀。&ldo;呼……&rdo;雪梨長鬆口氣,手背一擦額上汗珠,終於笑了出來。盛入琉璃碗後,晶瑩剔透的一小碗中盈出淡淡花香,花瓣均勻地懸在那晶瑩之間,其中又有數顆蓮子,仿似被花瓣託著、藏著,若隱若現。只消得再在冰塊中放一個時辰便好,瓊脂全然凝結後,這就成了一碗色澤漂亮的花凍,口味清淡香甜,宜夏日解暑、亦宜冬日解燥。雪梨拎著食盒走出尚食局時,已是夕陽漸落。紅彤彤的圓盤懸在天邊,讓她不得不快點走,還須在天黑前趕回尚食局才是。入宮近三年,浣衣局這地方,雪梨還沒去過。只知道是在西北角極偏的地方,與護城河僅隔一道宮牆‐‐皇宮最外的那一圈,只有浣衣局這麼一個局在那兒孤零零的放著,其餘的宮室院落皆盡空著,罕有人至。踏出凌霄門的瞬間,陡然而至的悽清直讓雪梨後脊一陣涼。天色愈暗,照得這無人的宮道、斑駁的紅牆格外瘮人。走出數丈,她愈發心慌。擱下食盒躊躇著看一看前面的路、又看看後面的凌霄門,有點想就此溜回去……咬一咬牙,還是拎起食盒繼續往前走。西北角,一道分外破舊的宮門映入眼簾,門上沒有匾額。雪梨長舒口氣,輕叩一叩……裡面沒有反應。再叩一叩,也還是沒有反應。&ldo;鐺。&rdo;倒是身後一聲輕響。她扭過頭去,望一望宮道那一側的宮門。同樣破舊而沒有匾額,正思量著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裡面又一聲&ldo;鐺&rdo;。啊,有人就好!滿意地抿唇一笑,雪梨想要叩門,又有點納悶裡面這是什麼動靜‐‐好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叮叮噹噹的。便湊過去,先伏在門邊聽了一聽,裡面還是碰撞之聲不斷,她卻判斷不出是什麼聲響。正打算抬手敲門,&ldo;吱呀&rdo;一聲,門在眼前開啟。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比她高了近兩頭的年輕男子。男子睇一睇她,滿是狐疑:&ldo;姑娘你……&rdo;雪梨卻在目光稍抬時傻住了。他身上所著的銀灰色裳服好像是官服,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制式。衣襬長及小腿、下配黑靴,前面平整,兩側褶子齊整。而上身上,那通肩的精緻繡紋似乎是……龍紋?!雪梨還沒來得及再細辨一辨,肩頭猛被一拽。她驚叫著跌進門檻中,腳下忙亂地緩了兩步才站穩,身後的木門&ldo;咣&rdo;地一聲,狠狠關上。&ldo;指揮使大人,有人偷聽。&rdo;把她拽進門中的男子轉回身來,順著他的聲音,雪梨看向了院中被稱為&ldo;指揮使大人&rdo;的人。那人的年紀和開門之人相仿,約莫二十上下。這一襲衣裳也和那人差不多,只是暗金的底色取代了銀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