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七弟多了個女兒的事,他當時是知道的,但正值太后病重,七弟自己不提他便也不好說,之後就把這事忘了。直到今天早上有人來提了,他才又想起還有這麼個宗室女沒封位呢。來提此事的人,是易氏孃家的人。易氏家裡受過曲家提拔,辦了曲家之後他又要為七弟保易氏、又不好多給實權,就安了個空領俸祿的閒差下去,另給易氏的父親賜了個爵位算是恩賞,就這樣,易家人才算有資格進宮面聖。但謝昭可沒想到易氏的父母頭一回進宮面聖是為給外孫女討封位!二人看著都快到半百的年紀了,開口開得挺艱難,支支吾吾半天可算把事說明白了。謝昭一聽,頭就大了!這決計不是表面上聽著這麼簡單,他估摸著,這二位可能也不太清楚裡面的彎彎繞繞‐‐請封哪有讓孃家人來請的啊?府裡直接差人進宮那就是一句話的事!讓他們來,只能是易氏跟七弟提過,而七弟沒理這茬‐‐至於七弟為什麼會不理這茬,除了在跟他較勁不肯跟他開口以外,他想不到別的原因。有這麼耽誤女兒的嗎?他直接就把易氏的父母給回了,跟他們說這事這麼辦不合規矩。宗室女給賜什麼封位,他得跟當父親的商量商量。客客氣氣地把二人送走之後,謝昭鬱結於心。兄弟關係遠比母子關係讓他在意多了。他和太后的不睦,那是打從他記事起就在的,而且並非他一手鑄就、也非他能一力緩和;但兄弟間日漸加深的隔閡,多半錯在他。哪怕他只是要考慮的事太多,不得已間出了疏忽,也還是他的錯。皇帝沉悶地批了大半天的奏章,雖則已料理了不少事情,但這些煩亂還是在他腦海裡縈繞著。天黑時才終於覺得有點餓了,他將筆一放:&ldo;去雪梨那兒。&rdo;宮人們腳下無聲地安靜跟著,長長的兩列隊伍走得一片死寂。到了九格院門口,旁人就都候在外面了,只有陳冀江和徐世水隨了進去。他進了正屋,往屋裡一看雪梨不在,黑這張臉問眼前的宮女她在哪兒。紅糖頭都不敢抬:&ldo;娘子在北院和皇子帝姬還有魚香玩呢。&rdo;皇帝轉身就去了北院,這一處現下是阿杳和阿沅住著,原本留了花圃用來種花糙的院子雪梨都叫人用青磚填平了,成了大塊的空地,方便孩子們跑跑跳跳。月色下,院中四周支了數盞宮燈,將院子裡照得足夠明亮。一個手腕粗的球在地上滾著,聽起來很硬,滾起來會咯噔咯噔地響。魚香追球追得正歡實,但很難追上‐‐主要是阿杳阿沅太壞了,一路跟它搶球。就算搶不到也不要緊,看它快追上了就跑過去搶先踢一腳,球就又滾遠了,他們三個再一起追。也不知玩了多久,魚香這麼一頭雄壯威武的大獅子都呼哧呼哧地直喘了,還在鍥而不捨地繼續追,倒也不跟阿杳阿沅生氣。看他進來,剛從屋裡出來一起逗魚香的錦書猛定了腳向他見禮,阿杳聞聲也停下了。魚香終於得以把那個球撲住,一口咬緊嘴裡啃得咯吱咯吱的。雪梨在廊下看得笑死了。那個球是楊明全拿牛骨磨的,自帶腥味,打從今天早上丟給魚香開始,魚香就離不開它,但是中午時這個球落到了阿沅手裡,這小子忒壞,拿著了就不還回去,還和兩個姐姐一起拿這個逗它玩,氣得魚香沒轍。眼下終於搶回來了,魚香就美了,在地上打著滾啃。謝昭過去一蹲下,它立刻把整個球都含在嘴裡了,明確地表示&ldo;不許搶&rdo;。謝昭卻不知道這個前情,伸手就要拿。雪梨趕緊招呼他:&ldo;陛下讓它啃吧!我們來吃點心!&rdo;三個孩子一聽要吃點心就先跑過去了,但是誰都沒搶著動手。等他穩步走近時,雪梨捧了一隻青瓷小碗給他:&ldo;桂花糖芋苗。剛出爐的,這碗糖少。&rdo;糖芋苗一直是很適合用來解悶吃的東西,小孩子也喜歡。裡面有一顆顆指節大的芋頭,削得滾圓,煮透之後軟糯可口。湯汁則是用藕粉加桂花、紅糖一起熬的,甜味清香。濃濃稠稠的質地又足以讓芋頭浮在裡面,細碎的桂花瓣也被凝結在那淺棕裡,乍看下去有點像琥珀。謝昭噙笑隨意地舀著看了看,再一垂眸看見三個孩子都眼巴巴地望著他,立刻將碗遞給了阿杳:&ldo;你們先吃著,朕叫點別的。&rdo;雪梨教孩子就是這樣,好多規矩他如果不提她絕對不主動教,但類似於&ldo;尊敬長輩&rdo;、&ldo;尊敬傅母&rdo;這樣的事,她都教得很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