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追的目光定在他輕鎖的眉間,沉吟了會兒,抬起頭道:&ldo;我要一尊月主的神像。&rdo;帳中眾人面面相覷,並不知此時是否該聽她的,遲疑了一會兒後,一併看向剛趕進來的上將軍。雁逸點了頭:&ldo;去尋給她。旁人都退下吧,我在此守著。&rdo;他在朝中軍中威望都不低,吩咐之後,便見胡滌打了個手勢,領著旁人一道退了出去。阿追轉身看向雁逸:&ldo;不是我下的邪術,我知道上將軍是信我的。&rdo;她在占卜時看到了雁逸為她辯解的場景,雖則在實情中,因為她的先一步闖進,那話便未真說出來,也仍讓她心裡有了數。雁逸也果然點了頭:&ldo;你不是會背後害人的人。&rdo;&ldo;那便請上將軍幫我。&rdo;她下頜微揚,平淡道。縱使軍紀嚴明,也總難免會有一點小道訊息不脛而走。有些好事者便得以多個心眼,敏銳地注意到,雖則戰事因為戚王的急病而暫時擱置,仍有一隊大軍一路向北疾行。而領兵的,還是赫赫有名的上將軍雁逸。阿追靜聽著如雷聲翻滾的馬蹄聲踏著夜色遠去,取了個小矬子坐在戚王榻邊磨指甲。這原是悠閒的事情,她卻因靜不下心,一連兩次心不在焉地把指甲磨歪了才反應過來。第三回出現這差錯後,她終於把矬子放下了。看看侍從已幫她尋回來的月主小像,恭敬地雙手捧起,往帳外走。過來陪她的蘇鸞見狀也跟出去,淺蹙著黛眉道:&ldo;聽說上回你見那邪巫,就有些兇險。這事要不要緩緩?等上將軍那邊帶人回來再說?&rdo;蘇鸞的意思是懂行的人多了便穩妥些。阿追搖搖頭,在主帳前尋了塊乾淨平坦的地面,讓侍從將案桌擺好,又親手將神像放了上去。&ldo;我就是想趕在他們回來之前自己先看個大概。&rdo;她凝視著神像一喟,&ldo;我信不過那幫人。&rdo;她讓雁逸去烏村尋人幫忙去了,現下心情複雜得很。上回那邪巫死前給她留了話,讓她日後若遇了事、心裡想到能讓他們幫忙時,便不要逆自己的心意。這話她是肯信的,因為他們這一行的直覺本就很要緊,強擰多半沒好果。然則要做到&ldo;疑人不用,用人不疑&rdo;就沒那麼簡單了。此事上,她會想到烏村實在是迫不得已。在她所知的人中,只有他們明顯對邪術有接觸,此番不找他們幫忙,她一時想不到其他幫手。但是,畢竟是曾經對她施過邪術的人,她實在是做不到&ldo;用人不疑&rdo;啊!是以阿追覺得添個心眼為好,在雁逸尋到那些邪巫前,她想先自己看個大概。先將此事裡的門路摸清一些,哪怕只能摸到兩三分,也可適當避免烏村那幫人蒙她騙她了。阿追擺開占卜石,深吸了口氣,面朝神像跪了下去。蘇鸞折回帳裡,片刻後端了只小陶碗出來。陶碗裡盛著幾滴血,是戚王的。要見的邪巫是衝著誰去的,便要用誰的血做引。阿追平心靜氣地燃了香,蘸了一點血的手在香火上一觸,&ldo;撲&rdo;地一聲血腥氣漫開,她恭敬地將香奉到了香案前。餘下的血仍在陶碗裡。阿追割了手,滴了兩滴自己的血進去,又再碗中倒了酒,一飲而盡。幾乎是指間剛觸及眼前小石,畫面已倏然騰起!她只覺一股力道來得好強,直衝得她險些仰過去,強自定睛,置身在一方小院裡。皎皎寂月掛在天邊,阿追抬頭看了看,目光又落在唯一亮著燈火的正屋門口。帳中,嬴煥驟覺一陣目眩,猝不及防地被從夢裡抽離出來,兩旁光影飛轉,再落穩腳後抬頭一看,便淺一怔:&ldo;阿追?&rdo;剛要舉步往前走的阿追回過頭,看看他,挑眉提醒:&ldo;一會兒可能有險,但你什麼都別做。&rdo;&ldo;什麼意思?&rdo;他目光一凜。她撇撇嘴:&ldo;我們在幻象裡……你可以理解成是在夢裡,一會兒什麼都是假象,我自然能做到不信,你別亂陣腳。&rdo;她說著肩頭一聳,&ldo;這麼想好了‐‐這是以你引出的幻象,是在你的夢裡,你若自己慌神,是不是特別丟人?&rdo;言罷她也不等他應,徑自一壁往前走著一壁蔑然續說:&ldo;要不是因為是你的幻象不能趕你走,我才不帶你來呢,別添麻煩。&rdo;好吧。嬴煥苦笑,心裡相信了這是在夢中,卻並不是個尋常的夢。她這個樣子顯得太真實,嘴巴毒得一句好聽的都沒有,刻意地把對他的厭惡全擺在檯面上。他跟著她走到那亮著燈的門前,阿追扣了扣門,向裡面道:&ldo;是閣下出來見,還是讓我進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