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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上巳的第二日。紀小姐白色的中衣裙外穿了一件淡藍色的窄袖褙子1,領緣上繡著寶藍色的蘭花。手持著紈扇,半遮著面進了府中的前廳。主位上坐著的二人在昨日的畫面中見過,是以主人的身份出現在笄禮上的,定是紀小姐的父母了。紀小姐上前淺淺施了個萬福:&ldo;阿父、阿母。&rdo;禮畢在父母左手邊的位子上落座,我注意到與她相對而坐的那個男子:一襲淺灰色暗紋直裾,腰帶上未掛任何裝飾,而在他手邊的案几上,放著一柄竹簫。我一頜首:&ldo;衣冠楚楚,沒想到是個負心人。&rdo;昭泊亦笑:&ldo;要是人的善惡都能從相貌分辨出,鎖香樓的生意要做不下去了。&rdo;這是讀人記憶的一大樂趣,像看戲一樣,隨著情節的發展總會引出些感悟。不僅是我從那一柄簫判斷出了程公子的身份,紀小姐也一眼看出了,她那剪水雙瞳,停在他身上再也移不開了。我不禁又是感嘆:&ldo;女人的痴心真可怕,就是那麼麼一曲合奏而已,就連心都託付了。&rdo;昭泊沉吟了一會兒,才笑起來:&ldo;說得倒好像你不是個女子。&rdo;我斜他一眼:&ldo;嘁,我才不是她這般痴傻的女子‐‐你看,我自失憶醒來後,與你朝夕相處這麼久,也沒對你生出感情來。&rdo;昭泊側頭認真地看著我:&ldo;你這是逼我納妾啊……&rdo;&ldo;阿翟,這是你程伯伯的長子。&rdo;說話的是紀小姐的父親,便見紀小姐又起了身,盈盈一福:&ldo;程公子。&rdo;程公子也站起身,端然回了個長揖:&ldo;紀小姐,叫某修偐便好。&rdo;這程公子,叫程修偐。我觀察著二人的神色,讚了一句:&ldo;哎呀,一見鍾情,兩廂情願,真好真好。&rdo;那不過是一次普通的閒談,客套話居多,整段記憶中,唯有紀小姐那雙飽含深情的眼睛吸引著我。程公子也確實是個博學多才的人,無論聊到什麼話題都能侃侃而談。接下來幾人,二人時常見面,紀雲翟再不以紈扇遮面,已及笄的未婚女子不該這樣。看來,不僅是她芳心暗許,她父母也默許了這樁婚事。那天,紀雲翟撫琴,程修偐吹簫相合。已是桃花逐漸凋謝的時節,風一起,桃花瓣紛飛如雨。曲畢,程修偐將簫放在紀雲翟地琴旁,含情脈脈:&ldo;紀小姐,修偐心下有一問,不可不問,若有冒犯,先請小姐海涵。&rdo;紀雲翟抬頭看著他,目有疑惑,欠一欠身:&ldo;公子有話請講。&rdo;&ldo;紀小姐現已及笄,不知可有婚約?&rdo;大家閨秀與陌生男子對此多有避諱,紀雲翟也紅了臉,吱唔道:&ldo;程公子好沒分寸,這樣的事也問。&rdo;程修偐朗然一笑:&ldo;已求小姐原諒在先。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還請小姐給我個答案。&rdo;紀雲翟被他逼得沒辦法,雙頰通紅,貝齒一咬,道:&ldo;自是還沒有的,否則怎能與公子如此相見!&rdo;言畢,匆匆地抱了琴離開了。只餘程修偐在原地一聲清朗的笑,高聲吟道:&ldo;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rdo;一首《桃夭》念罷,紀雲翟已滿目嬌羞得不敢回頭。縱使我一向不耐讀這些東西,也知道這是《詩經》中的一篇,是女子出嫁時的賀新婚歌。大致就是贊新娘貌美,出嫁定使家庭和順;再言新娘必多生貴子,使夫家人丁興旺;最後則說新娘會使一家如桃葉層出,永遠昌盛。皆是美好的寓意。這般的賀詞,自程修偐口中念出,堪堪成了一首地道的情詩。我正在這感動萬千,昭泊不給面子地諷笑:&ldo;這程公子才學其實也就那麼回事。&rdo;&ldo;啊?什麼?&rdo;&ldo;他念錯了,第二句是&lso;宜其家室&rso;,第一句應該是&lso;宜其室家&rso;才對。&rdo;&ldo;……&rdo;這掃興的傢伙!這樣言情的劇情誰會在乎他念得對不對!他就算此時說上一句&ldo;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豬豬ròuròu&rdo;我同樣會覺得很深情嘛!【你其實又想吃肘子了對吧……】煙霧縈繞,畫面重構。仍是那個小院,仍是那對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