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事情總能過得很快，時至今日，宮裡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或是還在意韻淑儀曾經失過一個孩子了。氣氛微凝，琳孝妃口氣淡淡地慰道：&ldo;淑儀妹妹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rdo;韻淑儀笑得苦澀，抿唇應了一聲，再沒有別的話語。宮中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冬至大儺。&ldo;大儺&rdo;意在驅鬼辟邪，類似於民間的&ldo;逐除&rdo;。大儺時，宮中及百餘童子為&ldo;倀子&rdo;，中黃門扮&ldo;十二獸&rdo;，擊鼓大喝驅除&ldo;倀子&rdo;，以求驅邪消災。從民間到宮中，這是每年必辦的事情，小孩子覺得熱鬧尤其喜歡。宮中嬪妃早已對此沒了新鮮勁，也不上什麼心，唯獨朵頎公主對此頗感興趣，進宮的次數愈加頻繁。她進宮的時候，宏晅從來也不見她，頂多命幾個嬪妃陪著她，以盡地主之誼。可宮中的風言風語，並不是宏晅不出現就可以停止的，流言很小心地繞過他，傳入六宮各人耳中，我心中有數才能不作他想，但旁人聽了那些話，總難免多思。我在廣盛殿向宏晅見了禮，跪坐到案旁執起玄霜，一壁給他研墨一壁不經意地笑道：&ldo;來的路上看見朵頎公主又進宮看大儺了，今日竟是琳孝妃娘娘伴著，還先去拜見了皇后娘娘，六宮指不定又要說出什麼來。&rdo;宏晅讀著摺子的雙目動也未動，笑問一句：&ldo;說什麼？&rdo;我低頭看著硯臺，手中著力均勻，緩而笑道：&ldo;朵頎公主時時進宮，宮中姐妹還能說什麼？已有人覺得陛下的後宮要有正一品夫人了呢。&rdo;&ldo;正一品夫人？朵頎？&rdo;宏晅聞言忍不住笑了出聲，只覺無比荒唐，&ldo;這位子，照理來講琳孝妃是當得，朕都斟酌著沒給，豈會給個異族？&rdo;&ldo;是，這道理人人都是該懂得的。但陛下既不賜婚也不讓她回靳傾，旁人自然難免多想。&rdo;硯中的墨已經磨好，均勻細膩。我把玄霜放下，雙手放在膝上望著他，&ldo;陛下何不跟六宮交個底？這樣傳下去若是出了什麼事……&rdo;朵頎如是在大燕出了事，和靳傾沒法交代。&ldo;讓她們傳去，朵頎出不了事。&rdo;宏晅閒散地接了口，&ldo;你不必擔心這些，朕有數。&rdo;我心中疑慮更甚，聽他此話，似乎他對這事有別的佈置一般。我知道那&ldo;佈置&rdo;是我不該多問的，莞爾一笑，改口道：&ldo;昨兒個臣妾去向帝太后問安的時候，碰巧愉貴姬娘娘和順姬娘娘都在，帶著皇子帝姬，兩個孩子粉雕玉砌的，真是可愛。永定帝姬還不知事就愛美，握著韻淑儀娘娘的鐲子就不撒手，淑儀娘娘只好給了她。&rdo;宏晅眼中劃過一絲莫名的凌厲，一閃而過，我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仔細回思，自己方才所言並無不妥之處，心底疑惑不解，卻見他擱下摺子，轉向鄭褚道：&ldo;先傳膳吧，午膳之後朕去看看順姬。&rdo;和他一同用過午膳，我就告退回了瑜華宮。大冷的天，本來無心在路上多耽擱，卻遙遙看見湖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顫巍巍地在冰上滑著，不時有嬉笑聲傳來。蹙了蹙眉，走近幾步不覺大驚，語聲也厲了幾分：&ldo;林晉！快去把他們帶上來！&rdo;正文 041迭起林晉急道了聲&ldo;諾&rdo;，就帶著一道前來的幾個宮女宦官小跑著去了。幾人在冰上交談幾句，那兩個身影好似向這邊望了一望，隨著林晉上了岸。朵頎走在前頭，在離我兩步遠的位置停住腳，右臂搭在胸前一欠身：&ldo;寧才人好。&rdo;林晉在旁邊帶著笑糾正說：&ldo;娘子剛晉了位，現在是寧美人了。&rdo;朵頎笑得訕訕，道了一聲：&ldo;寧美人。&rdo;隨在她身後的那個小小身影倒是規規矩矩地向我施了一揖：&ldo;寧美人萬安。&rdo;我微笑著淺淺一福：&ldo;皇長子。&rdo;朵頎輕快地問我：&ldo;寧美人找我有事？&rdo;&ldo;沒事。只是怕那冰不結實，公主出了什麼岔子就不好了。&rdo;說著睇了元汲一眼，口氣中略帶不滿，&ldo;何況還有皇長子的安危。&rdo;朵頎低頭不語，我又道：&ldo;公主既然喜歡看那大儺，好好的去看就是了。這樣危險的事還是不要做，要知道一旦出了岔子，就不僅僅是公主和皇長子的岔子。是大燕和靳傾的岔子。&rdo;朵頎咬著下唇，低應了一聲，磕磕巴巴道：&ldo;我知道了……多謝寧美人，我先走了。&rdo;她又向我施了一個靳傾的禮，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