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與朝中重臣發這樣的狠話。姜麒一時滯住,思忖片刻到底不敢再觸這個黴頭,隱有不甘地揖道:&ldo;臣遵旨。&rdo;&ldo;若是都說得差不多了,諸位大人便聽朕一言。&rdo;他執盞品了口茶,沉吟著道,&ldo;那天的事,朕不知是如何傳成的今天這般。朕覺得這是自己後宮的事,便也懶得多去解釋,熟知鬧至此地步,竟要朕將貴姬廢位賜死。&rdo;幾人神色一震,深有疑惑地看向他,不知他何意。我亦是不明,只覺著他的手在案下玩弄著我的手,坦坦蕩蕩道:&ldo;岳氏失了子,朕降了蕭寶林的位份,岳氏覺得朕處置不公,便心懷怨恨。恰好朕當晚在簌淵宮,她就尋仇尋去了那裡。&rdo;他的目光緩緩掃視過一眾重臣之後,又續上五個字:&ldo;意欲行刺朕。&rdo;我聞言驚得被他握在手裡的手一抽,他淡淡睨了我一眼,帶了幾分笑意,說得很是平靜:&ldo;貴姬想替朕擋那一刀,卻遲了一步,沒來得及。&rdo;&ldo;……&rdo;我訝然愣住望著他,這樣翻案行得通麼?&ldo;所以……諸位若覺得如此也有罪,朕便廢了她。&rdo;他淺淺笑著,&ldo;不過來年的採擇家人子便可免了,照這般要求,選進來的必要身手不錯,只怕眾家人子中也沒幾個合乎要求的。&rdo;一片沉寂。如不是殿中氣氛太肅穆,我只怕要忍不住笑出聲來。良久,霍寧起身肅然長揖:&ldo;既然如此,此事無可再爭了,臣告退。&rdo;光祿大夫與趙伯伯本對此也無甚態度,也隨之揖道:&ldo;臣告退。&rdo;姜麒和吳允猶是躊躇片刻,沉思著想要再辯上一辯,最終也都只是行禮告退了。安靜中,他微笑著目送他們離開,我覺得手心隱隱發癢,低頭見他的手指在我手中劃拉著,似乎一遍遍寫著什麼,我凝神辨別了半天,終是覺出那是什麼字:哈哈。大功告成的得意……正文 92元月到來,一道輕風拂面帶著絲絲溫暖,枯黃的柳枝抽出淡綠嫩芽,湖面厚冰逐漸消融,清水在冰裂處汩汩流著,一片盎然。自去年秋時起的一切頹靡之相都已不在,就如伏地的落葉被清走,不留半點痕跡。六尚局開始著手忙碌家人子採選事宜,事務繁多,出不得半點岔子。怡然便常在難得的歇息時來簌淵宮尋一時的清閒,告訴我一些採選之事,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並不怎麼上心。三年一次的事,總也免不了,從這個時候開始顧慮未免太累。閒暇之時,我常帶著元沂一起去成舒殿或是廣盛殿見宏晅,這個時候,他也願意放下手頭的事情歇上一歇,抱過元沂放在膝頭同他玩上一會兒,抑或是隨便拿過一本奏摺挑幾個簡單的字教他。元沂還不滿兩歲,但很聰明,宏晅和帝太后都很喜歡他。順姬也曾看著與永定帝姬一起正玩得開心的元沂說過:&ldo;娘娘教得好,這孩子早慧,日後必成大器,娘娘的前途也無慮了。&rdo;我自然明白她所說的&ldo;成大器&rdo;是指什麼,卻不說破。我想,愉妃若在世,必定不圖他成那般的&ldo;大器&rdo;。一世的平安,才是最好的。蕭寶林自從降位後很是安靜,安靜得幾乎連我都要忘了宮裡還有這麼一號人。如若今次新選的家人子中能有格外出挑的,一舉封到從五品容華或是更高的位份,映瑤宮可能就要有新主了。新舊更迭,從來都很快。皇后從來不會主動提及她這個庶妹,也好像是忘了這個人一樣。或者……她更願意當做從來不曾有過這個人吧。這些年雖然宮中從未真正平息過,但民間仍稱得上是&ldo;國泰民安&rdo;,便有朝臣建議宏晅去祭泰山。古時祭泰山多是&ldo;封禪&rdo;,意在&ldo;增大地之厚以報福廣恩厚&rdo;,後來不知怎的逐漸沒了這層意思,便成了祈諸神庇佑以求風調雨順了。太常寺卿道三月宜行祭禮,帝后便會在二月中離宮同往,原定於四月的家人子殿選也因此延後。朝中不知是誰起的頭,提議帶一名皇裔同往,眾人自是觀察著宏晅的反應,欲依此得知他更看重哪一位皇子。宏晅將那道摺子壓了兩天,一下下在案上輕敲著笑道:&ldo;兩個皇子都還小,這就有人著急了。&rdo;然後提筆在那摺子下批了一句:&ldo;準,著令永定帝姬往。&rdo;大臣們便啞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