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心如亂麻。這不是簡單的驚訝，更多的是後怕。在這事裡她不是旁觀者，而是親歷者，卻一直懵懵懂懂，直到他解釋了，她才明白。可這事又這麼複雜，牽涉的人這麼多，雖然乍看下去，談笑風生地就把事情解決了，但實則哪一步想錯了都可能有無辜之人喪命。這麼一樁關乎人命的事，她這個親歷者夾雜其中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著當權者來解決。處理得公正，是她幸運；若出了岔子又或他們有&ldo;寧可錯殺&rdo;的心思，她無處喊冤。紅衣感覺一呼一吸都帶著涼意，她看向席臨川，他正微低著頭抿著茶。微白的熱氣蘊著茶香散出來，襯托著他面上的笑意，很是溫和。他看上去……似乎心情還不錯？&ldo;公子……&rdo;她試探著開了口，席臨川抬了下眼皮：&ldo;嗯？&rdo;紅衣的手往袖中一探，捏緊了近幾日一直帶在身上的一沓銀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儘量平靜道：&ldo;奴婢……有些事……&rdo;他眉心一跳。抬眸端詳了她一會兒，他斂去笑容：&ldo;你從來沒在我面前這樣自稱過。&rdo;至少這輩子沒有。他不知道她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倒也懶得挑她這錯。她心裡一緊，知道自己緊張小心得過了頭，想要佯裝從容反倒露了怯，正猶豫著要不要先不提了，他卻道：&ldo;什麼事，說吧。&rdo;&ldo;我……&rdo;她咬緊了嘴唇，感覺探入袖中的手都快把最外層的兩張銀票掐破了，終於顫抖著拿了出來，擱在案上，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道，&ldo;我攢夠了兩千兩銀子，可以贖身麼？&rdo;全然措手不及。好似全無防備地被人捅了一刀，席臨川面色一白，錯愕不已地盯了那摞銀票一會兒，才艱難地將視線轉到她面上：&ldo;你……&rdo;&ldo;公子說過，有兩千兩銀子，我就可以贖身了。&rdo;她心裡七上八下地望著他，不敢放過他一分一毫的神色，又將案上的銀票往前推了一推，&ldo;這裡是兩千兩銀子，一文不少。&rdo;席臨川聽出她的口吻中輕微的慌亂和驚意，顯是怕他不答應。☆、脫籍&ldo;你……哪來的這麼多錢？&rdo;席臨川盡力如常地問道，神色卻仍不自然極了。&ldo;唐昭媛傳我入宮的時候，每回都有些賞賜。&rdo;紅衣一邊察言觀色一邊解釋，&ldo;我把那些東西當了，換的錢。&rdo;席臨川感覺心裡一揪。&ldo;哦。&rdo;他應了一聲，聽似漫不經心的聲音斷了一會兒，又問她，&ldo;錢都拿來贖身了，出府之後，你怎麼活？&rdo;紅衣頷了頷首，坦言道：&ldo;還有幾兩結餘，夠花一陣子。&rdo;他笑音短促，顯然覺得她這答案並不靠譜。倚在靠背上抱臂睇了她一會兒，淡聲道：&ldo;花完之後你怎麼辦？&rdo;&ldo;我會想辦法的。&rdo;紅衣的聲音聽上去少了些底氣，卻又執拗十足，她抬了抬眼簾，續說，&ldo;天無絕人之路。&rdo;席臨川悠悠地點了頭，遂伸手將那疊銀票拿了起來，有意無意地告訴她：&ldo;贖身了無妨，你大可在席府留著。反正已有一個縷詞了，不怕再多留你一個。&rdo;他將心下湧動著的挽留掩飾得很好，卻沒想到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斬釘截鐵的拒絕：&ldo;不。&rdo;他拿著銀票的手頓住，再一次抬眼看向她。&ldo;我、我想要真正的自由……&rdo;紅衣一字一頓道，那份渴望溢於言表。他略有不解地打量著她，她躊躇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不知他眼下到底是打算答應還是不答應。&ldo;脫籍之後你想做什麼，我不會攔你的。&rdo;席臨川笑喟著將那些銀票收了起來，紅衣忖度著，覺得這大約就是答應了。於是她平息著忐忑的情緒，向他道：&ldo;我想自己活自己的。&rdo;他眉心一蹙。&ldo;我想讓自己的命、自己的喜怒哀樂都握在自己手裡。&rdo;她吐字清晰地道，&ldo;我不想像縷詞這樣，即便看上去脫了籍，卻還是要在府裡，在意別人的臉色。&rdo;席臨川沉默未言，似是預設了她的說法。&ldo;公子若許我脫籍……就請不要強留我在府裡了；否則，公子不如直接不答應，斷了我這念想。&rdo;她把取捨說得明明白白，水眸目不轉睛地定在他面上，等他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