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去年在這裡初次見到短髮的楚楊時的驚駭,而現在,楚楊的頭髮竟然又要及肩,楚楊說:&ldo;姐,過些日子我要去英國了,我爸媽那邊你就多跑著點吧。&rdo;張靜之一下子驚住,只知道楚楊已經考上了研究生,怎麼突然間又要出國呢?楚楊看著震驚的表姐,淡淡地笑,說:&ldo;早就開始準備的,是何意揚幫忙暗中辦的。&rdo;張靜之勉強回過神來,問:&ldo;是因為躲方毅?&rdo;楚楊怔了怔,笑著搖了搖頭,&ldo;不全是,你別問了,過幾天我就走了,恐怕近幾年不會回來,我爸媽還有奶奶哪裡,你多照應著點,咱家這邊就咱們兩個孩子,我不在國內,你就多辛苦點吧。&rdo;在張靜之眼裡,楚楊一直還是個孩子,現在突然這麼成熟地交代她一些事情,張靜之覺得有些適應不了,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問道:&ldo;你這麼走了,方毅那邊呢?他能願意?&rdo;楚楊沉默著不說話,張靜之又問:&ldo;聽說舅媽那裡不是也已經不反對了麼?還以為你和方毅真的產生感情了呢,怎麼突然又要走呢?方毅那裡知道了麼?&rdo;楚楊點頭,今天她去找過方毅了,心裡不是不忐忑,可是該面對的還是要去面對,方毅還以為她去找他撒嬌,笑著說讓她等一會,等他弄完手上的這點工作就帶她去吃飯,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等著他,這段時間以來,這樣溫馨的場面經常出現,平常的幾乎都讓她自己覺得生活就應該這樣一直下去了。他覺察出她的不對勁,抬頭看她,問她怎麼了,她沉默了片刻,然後就輕聲慢語地告訴他她要出國了,簽證和機票已經到了,她想走。這個訊息,對於他來說應該是很意外吧,那件事情解決之後,他們兩個在一起幾乎已經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別說是他,就連她自己都想不透自己為什麼還會有想走的慾望。聽她說完,方毅只是沉默地看著她,眼睛裡閃過太多的情緒,淡薄的唇瓣幾次張合,竟然都沒有發出聲音,那一剎那,她明明白白地感到了自己的心痛,他的目光,看不出悲喜,可落在她心上就成了鋒利的刀,一片片下去,能聽見滴血的聲音。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靜靜地看外面繁華的街景,人潮湧繞車水馬龍的影象透過來,卻無聲,壓抑的一如他的心臟。楚楊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留給她的只有那個高大堅挺的背影,投在玻璃窗上,看起來有些恍惚。好久以後,他淡淡地說:&ldo;楚楊,你對不起我。&rdo;除此之外,他再沒說一句話。楚楊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對得起誰,何意謙她不想提,那個人,早在六年前就死在了她的記憶裡。父母那裡她是對不起的,何意揚那裡她是對不起的,方毅這裡也是對不起的,她究竟能對得起誰呢?說到底,自己是個最最自私的女人吧,她想。&ldo;姐,什麼是愛?&rdo;楚楊突然問。張靜之有些傻眼,什麼是愛?已經被問濫了的問題,可是到了她這裡,她卻給不出一個像樣的答案。&ldo;姐,我不知道什麼是愛,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愛上了方毅,我知道方毅對我已經很好了,也感覺得到在他身邊我有著說不出的安全感,可是我就是不能確定,我愛他麼?從一開始害怕他應付他到後來的利用他感激他,到現在,我就算愛他了麼?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得走,我想去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到底什麼才是愛?&rdo;張靜之點頭,說:&ldo;走吧,出去走一走也好,想明白了就回來!&rdo;越是在陌生的地方越能感覺到安全,這樣的感覺,她也有過,所以,楚楊的出走,她支援。楚楊走的那天,方毅沒有去機場,他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牆前,沉默地看著城市的另一端,飛機會在那裡緩緩升起,然後消失在雲端。蕭蕭抱著資料夾敲門進來,看方毅還看著天空發呆,問:&ldo;為什麼不去留下她?&rdo;方毅怔了怔,問:&ldo;誰?&rdo;蕭蕭笑,說:&ldo;你知道我說的是誰。&rdo;方毅也跟著笑了笑,轉回身去繼續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輕聲說道:&ldo;她還沒長大,長大了自然會回來的。&rdo;室外有風,吹著天空中幾片的雲朵緩緩移動,偶爾會擋住一方的陽光,投在地上便成了淡淡的愁情。海棠園裡早已經過了海棠花飛的季節,濃茂的枝葉裡只剩下了些小小的海棠果,稚嫩而青澀。何意謙把頭埋在水池裡,隔絕掉外界的一切,男人不能哭,再說他有什麼資格哭呢?他猛得從水裡抬起頭來,看鏡子裡的自己,水珠滴滴答答地從頭髮眉毛上滾落下來,流過眼睛,流過臉頰,然後在從下巴上滑落,像極了淚水,可是,終歸不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