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些模糊，王皙陽怔怔地摸摸臉，才發覺竟然已經流下淚來了。他連忙擦了擦，可是眼淚一決堤就再壓不住，居然越擦越流。他狠狠抹了一把，剛剛一頭扎進被子裡去，屋樑上突然有人嘆了口氣：&ldo;不是當了皇上了嗎？還哭什麼？&rdo;王皙陽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從被子裡猛地抬起頭來，只見屋樑上一人翻身躍下，落地不驚塵埃，不是那個人還有誰？不見時以為不知有多少話要說，真的到了眼前卻只能呆呆看著，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天，才擠了一句根本不想說的話：&ldo;你，你怎麼進來的？&rdo;李越微微聳聳肩：&ldo;就這麼進來的。&rdo;王皙陽一句話問出口就暗罵自己笨蛋，李越的身手是他親眼見過的，要進自己的皇宮，哪個侍衛能攔得住他？千說萬說居然說了一句最不沾邊的話！&ldo;殿下一個人？無風呢？&rdo;這句話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說的。李越往椅子上一坐：&ldo;洛無風留在欒州跟元文謹談判。帶著他我走不了這麼快。&rdo;蠟燭的光從旁邊映在他臉上，給他硬朗的輪廓鑲上了一道光邊。王皙陽怔怔瞧著他眼角下的那道傷疤，想說的話突然都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只能順著他的話囁嚅道：&ldo;那，那中元那邊……&rdo;李越揮揮手：&ldo;元文謹現在沒有什麼兵馬可以過來支援，不用在我面前擺失望的樣子，這個事你一早就知道了。你也根本沒打算跟南祁硬碰硬不是？&rdo;王皙陽嘀咕道：&ldo;我是不想，但南祁可未必會放過我……&rdo;似乎到了這位攝政王面前，自己總是裝不過去呢。李越似笑非笑：&ldo;所以你不是派人去南祁實行反間計了麼？&rdo;王皙陽陪笑道：&ldo;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殿下。皙陽這也是無奈之舉，如今東平國內空虛，實不能與南祁對抗，再者兩國交戰，血流千里，也非皙陽所願……&rdo;聲音愈來愈輕，最終在李越的盯視下自動消音。李越往椅子上一靠：&ldo;說啊，怎麼不說了？&rdo;幾個月沒見，小狐狸還是小狐狸，而且登上王位之後似乎更深諳了說謊的門道，說的都是真話，叫你挑不出毛病，可是骨子裡卻滿不是那麼回事。王皙陽閉住了嘴，低頭不吭聲了。李越冷笑了一聲：&ldo;血流千里，非你所願？嗯，不知是誰把幾千人堵在萬山之中，這時候想來都餵了狼了吧？&rdo;王皙陽陡然一陣憤怒和委屈：&ldo;那又怎麼樣！放他們回來，我就得死！你要是想讓我死，又何必從萬山裡把我帶出來？&rdo;李越皺眉：&ldo;誰想讓你死了？&rdo;王皙陽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ldo;就是你就是你！&rdo;數月來的勞累寂寞苦澀一下子全湧上來，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李越無奈：&ldo;行了，別哭了，皇帝哭成這樣子，成何體統！&rdo;王皙陽聽他語氣中有些不耐煩，心裡更加委屈，越發哭個沒完。李越看了他半天，終於坐過去：&ldo;行了，哭什麼。再哭我可走了，沒工夫跟你磨蹭。&rdo;王皙陽心裡委屈得要死，卻知道他說到做到，說要走真的會走，連忙抹抹眼淚，卻又不知說什麼。李越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抹得一片狼藉的小臉，在萬山裡凍傷的地方還沒全好，還能看得出痕跡，臉頰雖然比那時稍稍豐滿了一點，氣色卻並不太好，尤其眼睛周圍濃重的青黑色，說明有嚴重的睡眠不足。&ldo;洛無風說，你派人去南祁了？&rdo;王皙陽乖乖地點頭：&ldo;是。韓貴妃出宮路上被驚馬撞到小產，韓揚大發雷霆，正在到處搜查此人，暫時顧不到東平。&rdo;李越笑笑：&ldo;這裡頭你推波助瀾的成績不小吧？&rdo;王皙陽冷笑一聲：&ldo;其實這事，未必不是有人有意為之。妃子出宮本非常事，更不會召告天下，怎麼就那麼巧，會有驚馬在路上等著？若是天天都有驚馬，護城軍是做什麼的？更不必說貴妃身懷有孕，必然護衛環繞，怎麼能讓人隨便撞到身前？&rdo;李越倒還真沒這麼仔細想過，實際上鐵驥提這事時他也就是隨便一聽，根本沒往心裡去。南祁的事，他現在半點也不想聽，所以鐵驥還沒說完呢就被他打斷了，自然更不會深想。&ldo;照你這麼說，這事還另有蹊蹺了？&rdo;王皙陽眼中閃著精明冷厲的光：&ldo;韓貴妃背後有位將軍叔父，其實對皇帝來說未必是好事。尤其南祁皇帝年幼，外戚坐大，將來恐怕與你攝政也沒有什麼兩樣。若是我，至少決不能讓她生下長子！&rdo;